一见夫人的面儿，伊克桑的心里，便微微的“咯噔”了一下。</p>

夫人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可是，眉宇之间，隐约郁结，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念头，无论如何，排遣不开；而目光闪烁，也没有了往常那种秋水般的光亮，甚至同伊克桑的目光一对，便下意识的移了开去——竟有些不敢和夫君直接对视似的。</p>

总之，笑还是在笑，可是，那是一种勉力维持、岌岌欲坠的笑容。</p>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暖房中一朵花儿一般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大风大浪，还没有能力将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在温婉的笑容之后。</p>

换一个大大咧咧的，未必第一眼就能发现伊夫人的异常，但伊克桑对夫人的神态笑靥，异常敏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还没坐定，侍女还没上茶，他便确定：情形有异，家里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p>

上过茶，伊克桑将侍女支了出去，然后转向夫人，温言说道：“我瞧你好像不大高兴似的——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p>

夫人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容，立即无影无踪了，勉力压抑的惊恐，随即浮现出来，“家里都好，是，是，是——”</p>

说了三个“是”字，说不下去了。</p>

她的神情，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伊克桑心中大为不忍，伸出手去，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你慢慢儿说——一切都有我。”</p>

夫人喘了口气，声音中已经带出了哭腔，“是父亲……”</p>

父亲，自然是指她自己的父亲，伊克桑早就父母双亡了。</p>

“岳丈？”</p>

“是……”</p>

又喘了口气，伊夫人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父亲惹上人命官司了！”</p>

伊克桑微微一惊，“人命官司？”</p>

脑子里转着念头：岳丈端善，官居詹事府少詹事，那个位子，清华贵重，与人无尤，与世无争，端善本人的脾性，也很温和，能惹上什么人命官司呢？</p>

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完，伊夫人已站起身来，往地上一跪，泪水长流，“老爷，求你……救一救父亲！”</p>

“别这样，起来！慢慢儿的说——”</p>

伊克桑弯下腰，将夫人搀了起来，“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有我！”</p>

待夫人坐好了，伊克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给我送信儿呢？”</p>

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扬开来，不然，就是家里不送信儿，自己也该收到消息了。</p>

“半个月前的事儿，也不晓得怎么跟老爷说……本来……以为已经没事儿了，谁知道……”</p>

“好，好，”伊克桑说道，“我不打岔了，你慢慢儿从头说起吧！”</p>

“半个月前，”伊夫人依旧是一脸惊忪的样子，“父亲有一个学生，请父亲去听什么‘髦儿戏’……”</p>

说到这儿，打住，等着丈夫发问，果然，伊克桑问道，“髦儿戏？那是什么？”</p>

“就是女人唱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