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好向谁交代呢？</p>

婉贵妃。</p>

那是婉贵妃“帝师大拜”之后不久的事儿。</p>

乾清宫昭仁殿收贮《天禄琳琅续编》六百五十九部，一万二千二百五十八册；另外，其中的“五经萃室”，收贮南宋岳珂所校刻的《易》、《书》、《诗》、《礼记》、《春秋》等五经，算是紫禁城的皇家图书馆之一，婉贵妃作为“帝师”，有时会到昭仁殿查阅资料。</p>

有一次，关、婉二人在“五经萃室”遇上了，聊起五经之《诗》，因文生意，婉贵妃说道：</p>

“本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倒转了过来——我那景仁宫里，就有一位小淑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p>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和“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都是《诗经》中的句子，不过，前者出于《周南•关雎》，后者出于《郑风•风雨》，婉贵妃将二者连在一起，十分自然，也十分巧妙。</p>

关卓凡的文学底子虽然马虎，不过，这种显浅的诗句还是晓得的，不由大感兴味，而这个“小淑女”，当然不是婉贵妃自己——十有八九，是一个年轻宫女，谈之论之，并不冒昧，于是含笑说道：</p>

“冒昧请教——是哪一位‘小淑女’啊？”</p>

“叫银锁——王爷见过的。”</p>

关卓凡的脑海中，立即冒出一个俏丽活泼的小女孩来，“啊，有印象，有印象！那……‘君子’又是哪一位呢？”</p>

“贵军的一位兄弟——在咸和左门当差的，姓孟。”</p>

这可就出乎意料了！</p>

关卓凡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尬笑着，“这——”</p>

这可叫我不晓得说什么好了！</p>

婉贵妃从容说道，“银锁那丫头，王爷晓得的，天魔星托生，当然是她先去撩拨人家——姓孟的兄弟，很规矩、很本分的。”</p>

“哦……”</p>

“不过，据我冷眼旁观，目下，他们两个，倒是有些……妾既有情、郎亦有意的味道呢！”</p>

“啊？”</p>

“王爷放心，”婉贵妃抬起一根芊芊葱指，在《诗》上轻轻一点，“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两个，没有任何逾距越轨的地方。”</p>

这个微妙的动作，撩的关卓凡心里一跳，差一点儿就“发乎情”了。</p>

他定了定神，将视线从婉贵妃白嫩的指尖上收了回来，再次“哦”了一声，同时，也略略的放下心来。</p>

不过，这位姐姐，你什么意思呢？是要替他们两个做媒吗？本来，这也算美事一桩，可是，我们轩军，是有“入役前三年，禁止‘谈恋爱’”的规矩的呀！</p>

更不要说谈婚论嫁了。</p>

可是，若是你开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不给，这——</p>

这可真是为难了！</p>

转了一圈念头，决定还是坦然些，于是微笑说道：“出景仁门就是咸和左门，这个……年轻男女，朝夕相见，日久生情，也是很自然的事情——”</p>

顿一顿，“请教婉贵妃，这件事情，咱们该怎么办呢？”</p>

把球踢回给你吧！</p>

婉贵妃的回答，是关卓凡再也想不到的。</p>

“麻烦王爷，将这位姓孟的兄弟调开吧！——最好，调离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