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p>

铁灰色的铅云潮水一般覆上天空，一层层堆积，没有一点停的迹象，其下的楼栋棱角分明，天色阴沉，所以显得坚硬而沉默。</p>

汽车在大门前等了一会，然后驶进这栋老钢铁工厂的大院里，梶勇吐掉牙签下车，给大江智开门，撑开伞在他的头顶。</p>

两名穿着黑色雨衣的‘幽灵’在他身后将大门腿上，生锈的铁门“哐当”合在一起，无数雨水从上面坠落。</p>

带着铁锈色的雨水映着一角建筑，然后被一只锃亮的皮鞋彻底踩乱。</p>

大江智站在污浊的雨水里，抬头看着工厂深处的烟囱，空旷的场地中露天放着无数钢条，新新旧旧都有，但最新的也有了一层薄锈。</p>

“即使烟囱不再喷出黑烟，机器也不再发出声息，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个时代啊。”</p>

大江智感慨道，“可惜我最好的时代并没有碰上日本最好的时代，只能陪着日本一起老去。”</p>

梶勇给他披上沉重的黑色大衣，就像给他披上一层盔甲，大江智一拂手，视线收回，看着面前那栋风格与这间工厂完全不符的建筑。</p>

“要上了啊，梶勇。”大江智声音沉重，“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我们是来求和的。”</p>

梶勇在他身后微微点头，大江智离开雨伞的范围，步入雨幕之中，雨点砸在大衣的肩上。</p>

梶勇收起伞，紧随其后。</p>

从高处看，无数雨滴中两个黑点靠近建筑，而建筑的门打开了。</p>

黑衣侍者给他们打开门，在正式进门之前有个玻璃的隔间，侍者搜身，然后蹲下身给他们脱掉鞋子，大江智抖掉大衣，昂首挺胸，阔步而入。</p>

隔间还有点上世纪纽约的浮华风格，但等大江智踏上木质地板，一抬头。</p>

“天下布武！”</p>

迎面四个字肆意张狂，枪戟一般刺来，白纸黑字，干燥苍砺，金戈杀气透纸而出，仿佛字画下有织田信长与众将围坐，梶勇甚至为之夺神。</p>

没有装裱，也没有多余的涂抹，沉重的实木画轴压住了这四个字的气势，冷峻的看着进门的每一个人，在冷风中波澜不起。</p>

右侧的居室门被拉开，门上的黑色波浪纹布料拂动，出现的野良恭平笑容温和。</p>

“打扰了，野良君，房子真漂亮啊。”大江智与梶勇躬下身。</p>

“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请进吧。”</p>

大江智与梶勇对视一眼，走进居室，居室中还有一个人，野良川盘腿坐在桌子前，弓着背，手里正削着苹果。</p>

看到有人进来，他眼都不抬，姿势也极不恭谨，只有用刀把苹果叉进嘴里时，才抬头扫了两人一眼。</p>

在他的目光下梶勇头皮发麻，他可是听过这位的赫赫威名，哪怕他只握着水果刀，梶勇也没有丝毫把握，冲突爆发起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让大江智逃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