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我在笑，我在尖叫……我听说世上有一片海，叫亡灵之海，去往哪里，就没有痛苦了……</p>

“亡灵之海……我……到了……”</p>

信的最后，笔迹凌乱不堪，鬼画符一般。那时候的吉冈优子，想必已经彻底疯了。</p>

此时此刻，无数泡沫漂浮，晃晃悠悠地。然后，轻微的一声“噗“，泡沫破了。接连不断的“噗噗”，所有的泡沫，宛如小美人鱼最后化身的泡沫，在升起的日出照耀下，彻底破灭。</p>

白辞仰头看着，没有动。</p>

赶来的五条悟穿过走廊，恰好看到这一幕。白辞仰头望天，晶莹的泡沫碎裂，几滴水渍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宛如人鱼的泪珠。</p>

他缓下脚步，身体倚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p>

察觉到五条悟的到来，白辞朝他那望过去，二人眼神对接。白辞的眼神很空，空得装下这世界所有的一切，又空得容不下他一个人的身影。</p>

五条悟抬脚走过来，他坐在白辞旁边。</p>

“我来接你。”甫一坐下，五条悟道。</p>

闻言，白辞眼睛微微一转，活转了过来。</p>

养父夜蛾正道的生日就在明天。而办好生日礼物的白辞，接到五条悟的电话，透露了自己的所在地址。</p>

他翕动嘴唇，轻声道：“等十分钟。”</p>

·</p>

三分钟以后。</p>

白辞板着脸，木然道：“五条哥，请给我清净的十分钟。”</p>

至少，让他跟吉冈优子告别。</p>

五条悟很是自然：“已经过去两三分钟了。”</p>

他胳膊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脸对着白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若不是戴着个黑色眼罩，可能更**。不或者说，这样更**。</p>

“五条哥，不要一直盯着我。”</p>

“哎呀，我又有大半个月没看到你，很想你嘛白辞。”五条悟说着话，嘴唇微微撅起，离得近了，白辞闻到他唇上涂抹的蜜桃味唇膏香味。</p>

“……”</p>

此刻，白辞眼神凶恶得像要将人千刀万剐，凌迟至死。而接收他千万把眼刀的五条悟，下巴搁在胳膊上，优哉游哉地摇晃脑袋。</p>

然后，他伸出了手，触碰少年的脸颊。</p>

少年如玉般白皙的脸颊，留有几滴泡沫水渍，仿佛几道污痕。美玉蒙尘。</p>

白辞下意识躲开，五条悟沉声道：“别动。”</p>

然后，他用手擦去少年脸上的水渍，四根手指轻轻贴着那柔软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脸，一点点揩去那污渍。</p>

整个过程，白辞都想躲，但五条悟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认真。不同于平日那种轻浮，他现在是认真的。</p>

白辞眼睛眨巴了几下，浓长睫毛如蝴蝶扑扇般，在空气里划出优美的弧度。五条悟打小树立的余威犹在，他只好任由其揩拭干净。</p>

等收回手，白辞低唤了一声。</p>

“悟。”</p>

这一个字，是他们之间默契的语言。五条悟站起身，道：“十分钟。”</p>

等他走开，白辞才时间回味方才的举动，内心总感觉怪怪的。</p>

目光追随五条悟的背影而去，白辞没有回头。他兀自理着杂乱的思绪，却听见身后有女声叫他。</p>

“白辞同学。”</p>

是吉冈优子的声音。</p>

白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猛然转头，看见吉冈优子，她雾沉沉的眼睛，透露一点点光，仿佛恢复了神智。</p>

“优子……”白辞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p>

“你父母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跟我去咒术高专吧，我会让老头子利用校长的权利，也会用上自己所有的人脉，照顾你日后的生活。</p>

“至于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但已经安排好后续了，不会让他跟父母一起吃苦受罪下去。”</p>

吉冈优子笑了。她不算好看，但笑起来又温柔又天真。</p>

“没关系。错的是我父母，不是白辞同学。</p>

“白辞同学被人所爱着，大概是不能理解世上有像我父母这样……自私到极点的人。”</p>

说着话，她的声音低下去。</p>

白辞难过地蹙了眉，道：“跟我回咒术高专，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p>

这是吉冈优子最大的愿望，曾经。而现在，她很慢地，很慢地，摇了摇头。</p>

白辞骤然攥紧手中的信，攥得紧紧的。</p>

“亡……亡灵之海……很，很好……”</p>

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白辞的拳头，白辞松开拳头。优子缓缓地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然后一点点展品，用它折起千纸鹤来。</p>

折好之后，她点了点千纸鹤的头，它飞了起来。</p>

“现实……太痛苦了……我无法支撑下去了……”优子喃喃道。</p>

重重咬了下牙，白辞坚持，重复：“跟我回咒术高专，优子。”</p>

优子还是摇了摇头。</p>

然后，朝白辞一笑。</p>

“白辞同学，我曾经希望自己跟你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然后帮助跟我一样不被人理解的人们…”</p>

“我做不到了……但是，白辞回咒术高专吧，你会成为更加厉害的咒术师，然后，不要像我那样……</p>

“你要幸福……回去吧，回咒术高专，那里是你的家呀……</p>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p>

她眼中的光盛放开来，如一朵转瞬即凋零的花。</p>

花开了。少女瞳仁里的光，天涯此时，是唯一的花。</p>

白辞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p>

“……谢谢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