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天跟程岁宁打了个招呼才接起电话。</p>

“嗯,</p>

我在外面。”裴旭天的声音比寻常低，带着几分笑意,</p>

温柔而缱绻,</p>

“在工作。晚上？只要你喊我，我都有时间。”</p>

“想吃什么？日料？好。我安排。你今晚不加班？那我7点去接你。”</p>

“知道，我开车一定慢。懂。你好好工作。你挂吧。”</p>

程岁宁自始至终没听到对面说了什么。</p>

但她能通过裴旭天的回答猜出来。</p>

“阮？”等裴旭天挂了电话,</p>

程岁宁才温声问了句。</p>

裴旭天点头,</p>

“是。”</p>

他知道程岁宁跟阮算是不对付，所以没有过多说一句。</p>

而程岁宁也适时保持了沉默,</p>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p>

隔了会儿,</p>

裴旭天才把话题扭过去,</p>

“你刚刚想说什么？就我接电话之前。”</p>

程岁宁盯着他看。</p>

坐下之后,</p>

程岁宁也很难平视裴旭天。</p>

但裴旭天见她看过来,</p>

会刻意放松一些肩膀,</p>

尽量宴她的目光处在同一高度，而且他眼神很真挚，这真挚是温柔耐心等待你回答,</p>

并且给予你足够的尊重。</p>

他说话的声音也足够舒缓,</p>

只是跟刚才接电话的声音判若两人。</p>

几分钟后,</p>

程岁宁温声道：“只是随便谈谈。”</p>

她放弃了。</p>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裴旭天。</p>

很难开口。</p>

她跟辛语不一样,</p>

遇到这种事情,</p>

辛语能千方百计找来电话号,</p>

非常莽地打过去告诉当事人这个残</p>

忍的事实。</p>

辛语说这种事情绝不姑息,</p>

所以她见一次就要说一次，只要有一个人能从这烂泥沼里爬过来，她就算没白做坏人。</p>

但辛语是极度唯心主义者,</p>

通俗来说就是双标,</p>

她不喜欢阮，连带着也不喜欢裴旭天，所以这事儿她选择了明哲保身，装瞎看不见。</p>

程岁宁从不适合做这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p>

还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p>

她做不到。</p>

但放任不管又觉得有几分愧疚，于是她继续旁敲侧击地说：“有些感情拖太久，说不准都会遇上背叛的吧。”</p>

裴旭天愣怔了两秒，尔后眉头皱成了“川”字。</p>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又及时止住了话头。</p>

很多话，问出来伤人。</p>

反正已经尘归尘，土归土，那就各自安好吧。</p>

裴旭天把剩下的冰可乐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或许吧。”</p>

程岁宁：“那就看开些。”</p>

裴旭天：“嗯。”</p>

程岁宁：“人生这么长，没必要非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p>

裴旭天：“说得对。”</p>

裴旭天的语气真挚，看向程岁宁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怜爱。</p>

而程岁宁望着他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无奈。</p>

之后，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到了程岁宁的上班时间，她便起身。</p>

裴旭天紧随其后，跟她隔了半个肩膀的距离。</p>

但走到门口，他长臂一伸帮程岁宁推开门。</p>

程岁宁朝他颔首，“谢谢。”</p>

裴旭天的车停在楼下路边，程岁宁目送他开车远去，这才上了楼。</p>

还有工作要收尾。</p>

电梯缓缓上升，她脑子里仍旧盘旋着裴旭天刚才的话。</p>

他可能是明白了？</p>

或者，他原本知道？</p>

但裴旭天说一段感情是容不得背叛的，即便他是个有礼貌的绅士，也不会大度到容忍女朋友**。</p>

他应当能想到。程岁宁想。</p>

-</p>

黑色的保时捷转过路口，后视镜里丰腴的身影迈入办公楼，消失不见。</p>

路上车流如梭，路边人影交错。</p>

裴旭天对刚才的消息仍旧震惊着。</p>

他只是面上不显，这会儿其实心跳都有些加快。</p>

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于是他看准一个停车位，非常漂亮地侧方停车开进去，动作干净利落，车子也熄了火。</p>

车子轰鸣声消失的瞬间，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p>

毫不犹豫地戳进了跟温周宴的会话框。</p>

老温，你也太不是人了。跟你认识这么久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三年啊！三年就很久了吗？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亏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禁欲系美男子，hetui！你简直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你做错事承认我都敬你是条汉子，但你竟然不认，我差点以为是程岁宁对不住你呢！结果……你太让我失望了。</p>

修长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戳着，不一会儿就打完了一大段。</p>

尔后按下发送。</p>

消息直接占满了一整个屏</p>

幕。</p>

但一秒之后，他又点了撤回。</p>

程岁宁说得那么隐晦，应当是不再愿提起。</p>

他发那么多谴责温周宴，如今也没什么用，还会让温周宴觉得程岁宁这人不好，在背地里跟人告状，显得她人品不好。</p>

这事儿就没地说。</p>

裴旭天在驾驶位上坐了五分钟，车窗摇下来。</p>

风沿着窗沿吹进车内，他冷静了。</p>

几分钟后，温周宴发来了消息。</p>

？</p>

撤回了什么？</p>

裴旭天：发错了。微笑.jpg</p>

哦。</p>

你什么时候回来？</p>

程岁宁的状态还好么？</p>

她什么时候开始休产假，你问了么？</p>

月子中心呢？我跟你说的那个地方你有没有给她推荐？</p>

裴旭天盯着屏幕，消息不断在刷新。</p>

温周宴一连发了五条，这才停下来。</p>

以往他们聊天的消息都特别简短。</p>

温周宴回消息最多不超过十个字，超过十个字的他都发语音。</p>

但自从他知道了自己即将跟程岁宁代理了同一个案子后，他总时不时转发个公众号文章过来，偶尔也会在半夜发一连串的话过来，包括昨晚千叮万嘱让他记得给程岁宁推荐月子中心的事情。</p>

昨晚，他还觉得温周宴肯定有什么难之隐才做到如此卑微。</p>

想联系程岁宁都只能通过他这个靠巧合得来的“一面之缘”。</p>

但现在，裴旭天觉得就两个字——虚伪。</p>

四个字——虚伪至极。</p>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p>

尾巴都已经藏不住了</p>

。</p>

他死盯着屏幕看，但就是不回。</p>

温周宴又转了一篇公众号文章过来。</p>

标题是：最新的疼痛等级你get了吗？产妇分娩时疼痛可达十级！</p>

生孩子真这么疼？</p>

裴旭天：没生过，你试试？</p>

没子宫。</p>

裴旭天：做一个人造的。</p>

目前技术不成熟。</p>

裴旭天：那就等技术成熟再当爹吧。</p>

……你有病吗？</p>

裴旭天：闭嘴吧你。</p>

聊天至此终结。</p>

裴旭天往上划拉他们的聊天记录。</p>

温周宴最迟在凌晨400给他发过一条消息。</p>

他问：程岁宁会死么？</p>

裴旭天那会儿没睡醒，迷迷瞪瞪回：是人都会死。</p>

生产的过程好可怕。</p>

裴旭天：活着也很可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