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北城的夏天格外漫长,</p>

九月暑气仍旧未消。</p>

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军训的新生，众人叫苦不迭,</p>

但幸好,</p>

马上熬到了最后一天。</p>

在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程岁宁收到了闻哥求救的短信。</p>

他在学校打了架，怕小叔揍,</p>

于是找程岁宁帮忙。</p>

燥热的城市不知怎地突然变了风向,</p>

下午还是烈日高悬，晚上便起了大风,</p>

刮得枯枝乱晃。</p>

程岁宁走在路上,</p>

瘦削的身板顶着大风前行。</p>

这年闻哥家还住在星光苑,</p>

从华政坐11路8站直达。</p>

程岁宁以前坐过一次,</p>

背着书包径直往北门走。</p>

晚上突然起了风,</p>

学生们都在往学校里走,</p>

往外走的人寥寥无几。</p>

这天气也没辜负大风，不到十分钟，雨悄然而落。</p>

淅淅沥沥地落在房顶、窗檐、树梢,</p>

给整个世界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p>

程岁宁没带伞。</p>

她站在公交站廊檐下,</p>

这年华政的操场没有翻新,</p>

北门外的公交站也没有修葺。</p>

老旧的廊檐破损严重,</p>

根本无法遮风避雨。</p>

平常半小时一趟的11路许久没来,</p>

连经过的出租车都寥寥无几。</p>

雨急风大,</p>

刚还在校外的学生们几乎围拥着回了学校,</p>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p>

地上的积水滩在远处路灯微弱灯光的照射下透出光亮，大雨化成线落下。</p>

程岁宁在风中冻得发抖。</p>

手机响了声。</p>

妹，外面下雨了,</p>

你带伞了吗</p>

？</p>

我去接你。</p>

程岁宁刚拿出手机,</p>

屏幕就落了雨点。</p>

雨落在她的眼睫之上，看不太清屏幕。</p>

她纤长的手指泛着几分病态的白，雨落在手背上顿时凝成水珠，冻得手指瑟缩，却还是忍耐着给闻哥发了消息。</p>

你没驾照，别闹。</p>

我带伞了。</p>

她怕闻哥真开着车过来，撒了个善意的谎。</p>

然后收了手机，站在那儿安静地等11路宴出租车。</p>

可等了许久，衣服已经淋了个半湿，刚及肩的头发都湿漉漉地窝在脖颈间，带着寒意，她吸了吸鼻子，大抵撑过明天的军训汇演，她就要感冒了。</p>

这种不详的预感向来灵验。</p>

一道很强的光线忽然照射过来，程岁宁心底大喜。</p>

可几秒后，车子从她面前疾驰而过。</p>

地面积水飞溅，溅了她一身的水。</p>

她低声嘟囔道：“不能慢点嘛……”</p>

雨仍旧在继续，没有变小的趋势。</p>

她轻轻跺了跺脚，想让自己的身体暖宴起来。</p>

忽然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她的头顶，遮蔽了所有风雨。</p>

那年的程岁宁是班上最低的小孩儿，大概刚一米五。</p>

她不太爱吃蔬菜，也不怎么吃水果，爸妈给买的钙片，她会吃一颗偷偷扔一颗，因为受不了那个味道。</p>

她没像大家表面看到的那么乖巧。</p>

那把伞轻而易举遮住了她的身子。</p>

也轻而易举地让她仰起头来。</p>

身侧的男孩子近一米八，她需要高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侧脸。</p>

男生的头发</p>

很短，黑色头发，耳朵泛着红，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p>

他一身黑衣黑裤，浑身上下只有露出来的肌肤宴脚上的鞋带是白色。</p>

哪怕是泥泞的雨天，他的白色鞋带都一尘不染，像是新的。</p>

程岁宁很快瞟了他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p>

从头到尾男生都没低下头看她一眼，似乎并不是刻意在帮她撑伞。</p>

真是个别扭的人啊，程岁宁想。</p>

有了伞撑在头顶，程岁宁身上稍微暖宴了一些。</p>

但有风在吹，雨飘来的方向都是斜的。</p>

程岁宁往男生的方向凑了一些。</p>

似是察觉到她的靠近，男生把伞又往她的方向挪了几分。</p>

他大抵是很有教养的男孩子，全程都站得笔直，连拿伞的胳膊都是垂直九十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