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明镜一般，知道从确定女儿入狱之后，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做回理工大学的苏雅婷了。

那些她为之奋斗的学术梦想，煎熬无数个日夜得来的奖状荣誉，全都如镜花水月，只能让苏雅婷在深夜梦回时越发悔恨痛苦。所以，他们得代替女儿再好好看一眼她最爱的校园，再好好跟这些她曾经的伙伴家人告别。

江南没想到，苏家夫妇还会特意找到他。

他们约在了理工大学附近一家曾经吃过的餐厅，订了当初苏雅婷介绍苏家父母给他认识的包厢。

江南进去的时候，看到两位老人脸色灰败，强撑着冲他露出一抹与往年无异的慈爱笑意，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小南来了，快，快来坐。”

赵美兰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连忙起身亲自为江南拉开椅子，又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只是不知怎的，她的手控制不住发颤　几乎把茶水倒得满溢出来。

苏在明坐在赵美兰旁边，脸上的皱纹斧凿刀削一般，嘴角紧紧抿着，脸色说不出的颓败。

江南沉默得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滚烫的杯壁，灼热的温度透过瓷杯传来，却丝毫抚慰不了此刻他复杂的心绪。

江南自认苏雅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他问心无愧。但面对这两个对他释放过善意的长辈，面对一对晚年女儿入狱名声尽毁还被人暴的夫妻，他无法保持对待敌人的冷漠。

与当年一般无二的菜肴陆续上桌。苏在明颤颤巍巍拿起筷子伸向一盘清炒藕片，夹起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到江南面前。

“雅婷以前说过，你喜欢吃这个。”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好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提到苏雅婷，包厢里的气氛越发沉闷。

江南看着面前的藕片微微握紧筷子。

苏在明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小南，其实今天请你来，我们就是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还有……对不起。我们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们知道这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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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苏雅婷出事之后，他心知肚明按光学实验室的惯有操作，肯定会把黑锅甩他头上。或者就算没那些人插手，作为当场抓住苏雅婷的人，苏家父母也很难不在他身上泄愤。

他想过苏家父母会对他大骂出口，或者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个反应。

苏在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从雅婷以前不懂事，仗着自己是大师姐偏袒那个顾北舟，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欺负你。到后来她翻然悔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账想要弥补，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再到最后赶上你出事，她那个傻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觉得只要把脏水泼到那个杜同学身上就能把你救出来。”

“我知道，其实是雅婷先对不起你的。她伤害了你太多次，你怪她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不管是你还是杜若言，这事儿的确是雅婷昏了头。”

江南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赵美兰早已经泪流满面，她用枯瘦的手捂住嘴呜咽着接话：“也怪我们太要强，太看重面子，总盯着雅婷的成绩，生怕她给我们丢脸。她从小就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们我们当爹，竟然连她得了抑郁症都不知道！我们才是那个最大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