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p>

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戏言；笑真心尽负东流水，万般转头皆成空……</p>

见愁难以抑制地抖动着肩膀，笑着。</p>

嘲讽，带着一种难言的苍凉。</p>

她所有的泪，都往心里淌，坐在潮湿的棺材里，越发显得身形单薄。</p>

周围是散落的泥土，苍翠的树木……雨后的世界，充满了生机，一切都蓬勃生长。</p>

只有她的一颗心，如死灰。</p>

旁边的扶道山人见她此番情状，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你……你没事吧？”</p>

“我没事。”</p>

笑过了，心里也就空空的了。</p>

反倒是在她意识消散之前，曾听见的一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p>

“尘缘已斩，心性绝佳。他日寻仙问道，通天大能，必有你一席。”</p>

谢不臣为何杀她？</p>

她明明已经死了，被封进了棺材，却还能死而复生，身上再无半点伤痕……</p>

寻仙问道。</p>

这世上，真有的仙人吗？</p>

见愁下意识地看向了那老头，扶道山人。</p>

脏兮兮的胡子，贼兮兮的一双眼，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猥琐。</p>

这时候，他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仿佛在看四周有什么情况，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鸡腿来就朝嘴里塞。</p>

“真是世道变了，人心不古。这年头救个人跟救了个祖宗一样！唉……”</p>

“山人。”</p>

见愁忽然喊了一声。</p>

扶道山人正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陡然听见这一声清越的“山人”，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险些把手里没啃完的鸡腿给扔飞出去。</p>

“好端端的，忽然叫起山人来……”</p>

“山人，世上有神仙吗？”</p>

见愁的声音，也带着一缕轻愁，被风一吹，也就散了。</p>

世上有神仙吗？</p>

本是异常普通的一句，扶道山人听了却是大惊，鸡腿终于掉在了地上。</p>

他伸出油腻腻的手指，指着见愁：“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人，啊不，不是凡人的？！”</p>

“……”</p>

为什么忽然有种荒诞的感觉？</p>

可见愁笑不出来。</p>

“山人，世上有神仙吗？”她又问。</p>

扶道山人盯了她半天，才明白过来，她不是怀疑自己身份，只是询问。</p>

倒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真是丢脸。</p>

扶道山人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有倒是有，不过听说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p>

一面说着，他一面弯下腰，赶紧把掉下去的鸡腿捡起来，使劲儿擦了擦，竟然半点也不嫌弃，塞进嘴里继续吃。</p>

他含混不清道：“怎么，难道你也想求仙问道，想要长生不死？”</p>

求仙问道，长生不死？</p>

不。</p>

见愁撑着树心剖成的棺材边缘，硬硬的小刺扎着她的手心，她却半点也不在意，缓缓从棺材里站了起来。</p>

纤细甚至纤弱的身子，脊背挺得笔直。</p>

天空晴蓝，见愁的目光游弋在那一片广阔之中，只道：“我不想求仙问道，也不要长生不死，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