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高扬，铁甲光寒。</p>

千秋万载的功业啊。</p>

都敌不过此时此刻周德全手中那薄薄的一卷和书。</p>

周德全宣读的声音，还在继续。</p>

但顾承谦只觉得那些字句虽然熟悉，可从耳边飘过的时候都化成了毫无意义的笔画。</p>

他握紧了手，终于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p>

顾觉非就在后面看着。</p>

虽然看不到顾承谦的正脸，只能看见那一道背影，可他知道，这个老糊涂又想起薛况了。</p>

那颤抖虽然很轻微，但他看得实在是太清楚了。</p>

于是，在这举国欢庆，谁也不会注意到的时候，顾觉非的唇边，便挂了几分嘲讽的冷笑。</p>

最终，不还是他赢了吗？</p>

彻彻底底。</p>

那曾经的武威震国大将军薛况，就从此埋葬在这一纸和书之下好了。记得他的人总会慢慢地忘却，因为人们的记性并不好。而他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p>

湛蓝的天幕上，难得找不到一丝云，干净极了。</p>

灿烂的日光照着紫禁城每一座宫殿上盖着的琉璃瓦，一片耀目的金光，气势恢宏。</p>

宫门前面。</p>

方少行随意而散漫地坐在地面上，背靠着宫墙。耳边还能听到从太和殿上传来的洪亮声音，眼睛却抬了起来，看着那一片与边关截然不同的天幕，神情有些恍惚。</p>

那一杆明显不是金吾卫所配的银枪，此刻就斜斜地靠在旁边，似乎随时都要倒下。</p>

他一只手搭着膝盖，一只手却拎着一只小酒坛。</p>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忽然笑了一声，举了酒坛，便喝了一口酒。</p>

一旁另一个守宫门的金吾卫却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听着里面宣读和书的声音，却是终于没憋住，带着几分小心地开口询问。</p>

“方大人，听人说这一次匈奴来议和的使臣里，领头的那个也是一位将军，叫什么霍尔顿，当初也上战场打过仗。我兄弟们之前说，好像还跟您交过手呢！”</p>

霍尔顿？</p>

方少行眉毛一扬，撇过视线来，便斜睨了那金吾卫一眼，一时间眉目里满是邪气。</p>

“不过酒囊饭袋一个，也敢称将军？”</p>

当年他们的确是交过手的。</p>

只是，并没有胜负。</p>

因为那时候的他只不过是薛况麾下一员小将，眼看着就要赢了，传来的却是退兵的号角。</p>

这就是方少行怎么都不喜欢薛况的原因所在。</p>

打仗就酣畅淋漓地打，那一战又不是不能赢。可那一位大将军却选择了先行撤并，再迂回进攻。</p>

所以，那霍尔顿才能从他手底下捡了一条狗命走。</p>

想到这里，方少行便是一声冷笑。</p>

就这蠢货，刚才打宫门口过去，都没认出他来呢。不过也好，待他带着的匈奴使臣离开的时候，正好给个“惊喜”。</p>

“咕嘟……”</p>

小酒坛子又举了起来，醇厚的酒香四溢开去，有一种格外酷烈的味道。</p>

那旁边站得端端正正的金吾卫闻见，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p>

但他熟知方少行是个谁也不搭理、任性而为的人，且如今还是守在宫门前，即便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蹭一口酒喝。</p>

不过，说到守宫门这事儿……</p>

那金吾卫有些奇怪：“说起来，方大人不是都不用来守宫门了吗？今天大人却来了，是统领安排的吗？”</p>

方少行吊儿郎当地靠着宫墙，眼角下那一道疤痕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地显眼。</p>

勾着酒坛子，他笑得洒脱又恣意，只眯着眼睛道：“你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