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你。”陆十九闻言，又补了一句，“你别往脚下看。”</p>

陆廿七：“……”</p>

这要求就有些不是个东西了，在这种伸手只能勉强能看见指头轮廓的地方，走路不让看脚下，那怎么走？步子都没法迈！</p>

说话间，众人已经慢慢适应了黑暗，一些景物轮廓也终于缓缓显出了形——</p>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片肖似岸边的石台，说窄，好歹前后能站上两排人，说宽，站得靠前的陆十九和玄悯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该从石台边缘摔落下去了。</p>

江世宁心里默念了数遍“野鬼一只，反正不能再死第二回了”，这才壮着胆子朝前挪了半步，落后玄悯一肩，勉强看见了前头的景象。就见这石台往前是一个巨大的坑，坑里有泛着亮色的波光，似是蓄满了水，只是这水看不出深浅，也看不出来源，掉下去了也不知还能否再冒头。</p>

古怪的是，这水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浮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像个沉甸甸的瓜，只能看见大致轮廓，辨不清是石质的还是别的什么，一眼望去，像是列阵一般，少说也有上百个。</p>

而在陆十九脚前的黑水之中，立着一根根细高石台，每个石台顶多一步见方，相互独立，它们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交错竖立，活似高低不同的梅花桩，从这头一根根延伸出去……</p>

这是他们唯一能走的路。</p>

江世宁望了一眼，发现他居然看不到另一头的边际。</p>

这得多长？！</p>

他两腿登时便是一软，忍不住转头看向玄悯。</p>

玄悯看着这片地方，眉头微蹙，不知在想着什么。因为过于昏暗的缘故，除了微微凸起的眉心，江世宁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p>

陆十九又叮嘱了一句：“我不用双眼，我看的是气，比你们要稳当些，所以务必跟紧。这条路不能走得太慢。”</p>

说完，他静静地抬脚上了第一个石台。</p>

刘老头紧随其后，他常年摇船，脊背有些弓，轮廓佝偻，显出一股说不出的老态。如此年纪的人都不曾吭声，甚至连气都不喘，淡定至极，江世宁觉得自己也没甚好怕的了。</p>

玄悯略等了一会儿，直到陆十九和刘老头已经走出三步，才不紧不慢地抬了脚。</p>

江世宁和陆廿七也只好跟在他身后。</p>

在边上看着尚且有些惧意，更别说真正站在这石台之上了。江世宁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就见这石台又高又细，一步见方着实窄得可怕，似乎随时有可能从上头栽下去，而这石台下面是幽黑而不知深浅的水。水面距离他们脚底，约莫有一丈。</p>

只这一眼，江世宁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晕得不行。</p>

他们所踩的石台似乎很有讲究，哪块能踩，哪块要避开，全看陆十九带的路。</p>

不过江世宁心中其实颇有些怀疑，陆十九和刘老头离玄悯大约有两丈多远，玄悯真的能看看清他们踩的是哪个石头？</p>

这样断断续续走了约莫七八步后，他就发现了更让他犯晕的事情——</p>

“我怎么觉得，这水在上涨？”江世宁声音虚得活似要断气。</p>

“水？！”走在他前面的陆廿七当即便是一顿，整个人一僵，动也不动，“下面有水？”</p>

“别看下面！”陆十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p>

坏了……</p>

江世宁这才想起陆十九先前的叮嘱，可惜已经晚了。</p>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廿七突然蹲了下来，扒在石台上，再也不肯向前迈一步：“我……我不走了，我要回头，我想回头。”</p>

他挪挪蹭蹭地转了个方向，抬脚便要往回走。后一块石台被江世宁给占了，他一时惶恐急切，直接踩上了江世宁旁边的那块。</p>

“别踩！”江世宁下意识想拽他一把，不过还是没来得及，还差点儿把自己摔下石台。</p>

碎裂的石粒从脚边滚过，滚出了石台边缘，坠进黑水里。</p>

“噗通”溅起了一点细小的水花。</p>

窝缩在玄悯暗袋中的金珠薛闲突然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砰”地跳了一下，就好似胸口突然长出了一颗心。</p>

可事实而言，此时的他只是一抹真灵，没有实体，自然也根本不可能有心。</p>

他在迷迷糊糊中咕哝了一声，又很快陷入了更为混沌的意识里。</p>

石粒掉进水里的动静惊到了陆廿七，陆廿七不知想起了什么，当即便是一抖，声音更慌了，“我——”</p>

他刚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听脚下原本平静无边的黑水陡然间变得汹涌起来，就好似一个死物突然诈了尸，大浪翻涌呼啸，毫不客气地扑向众人。</p>

哗——</p>

水花一声巨响，众人当即被淋得湿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