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言连忙调开目光：“抱歉。”</p>

“公子冒死将我从火海救出，又不顾自身伤势为我医治，清菡已是万分感激。那般大火，不过一点烧伤，即便无法恢复如初也该心存感激。”木清菡嫣然一笑，略显调皮的歪了歪头，“难道公子在意这副皮囊被毁，嫌弃清菡丑陋吗？”</p>

赵卿言一愣，看着她没有伪装之色的双目，半晌才缓缓出声：“凡是女子，又有几人能不爱惜自身容颜？让木姑**绝世容颜被毁，我难道不该为此自责吗？”</p>

木清菡道：“我固然爱惜自身容颜，但我更知杀父之仇与救命之恩，哪一个都比一副外在皮囊要重过十倍。况且，公子为了救我，何尝不是伤到了面颊？”</p>

赵卿言摇头：“我脸上不过一点划伤，不需几日便可痊愈如初。就算无法完全愈合，我身为男子，又何必计较一点伤疤？”</p>

木清菡不答，转而问他：“那日火海之中公子允我一世之约，可是戏言？”</p>

在木清菡的注视中，赵卿言郑重出声：“那日虽是救急之言，却非戏言。若木姑娘愿意，我自当与木姑娘共度一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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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菡问道：“此言当真？”</p>

赵卿言颔首：“你我本是明媒，日后定当正娶。”</p>

木清菡足足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出声：“我不求正娶，只求公子不弃，此生共度。”</p>

闻言，赵卿言变色，一时未能出声。就连静静站在旁边的佩儿与冉浩煵也不禁变了几分颜色。</p>

许久，赵卿言才恢复了平静，苦笑道：“木姑娘问我那日火海之中说的可是戏言，可还记得我曾说木姑娘是我的王妃？”</p>

木清菡颔首：“公子当日之言，至今犹记。我不要公子许诺，亦不愿委曲求全，只是希望公子莫要因此为难而已。我要的只是后半生的居所，不是名分。公子不需为我再三为难。”</p>

赵卿言淡淡道：“我要救的是我的妻，不是妾。”</p>

木清菡摇头：“我配不上你的身份。”</p>

不是自嘲，不是胁迫，不是愤怒，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陈述。</p>

两个素不相识、毫无生情愫的人结为夫妻，说到底不过是名门之间的一场交易而已。无论是木清菡，还是赵卿言，终究是逃不过的。</p>

赵卿言静静看了她许久，洒然一笑：“就像当初天下皆觉你嫁我为妻太过委屈一样？”</p>

木清菡道：“我是女子，父母之命，从来就不会觉得委屈。”</p>

赵卿言轻声笑了起来：“天知道如果我的妻不是你，又要与怎样的一个陌生女子成亲。即便我有选择的余地，我也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p>

木清菡笑问：“公子觉得女子是麻烦吗？”</p>

赵卿言摊手：“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我真的很想在我短暂的一生中独自一人，在湖面小舟上打打盹儿，在湖边阴凉下发发呆，在茶楼靠窗的角落听听小曲儿。无论是在书房坐上一个夏天，还是在江湖纵马跑上一个秋天，都没有人会管。如果有了一个人在身畔，我要无时无刻不去提醒自己，我是已经成家的人，我是齐王世子，我再不能为了我自己而活着。”</p>

木清菡喃喃：“短暂的一生。”</p>

赵卿言似是在回答她的话，又似在继续自己未完的话：“我既不想我所剩不多的岁月为烦恼所填充，亦不想累哪名女子为我空守半生。”</p>

木清菡过了片刻，仰头与他平静的眸子对视，眼中也是一般的平静：“我习惯了寂寞，也不怕余生一人面对无尽的孤单。我也希望我与公子共度的岁月，不会为公子增添烦忧。”</p>

赵卿言目光轻动：“你要知道，你迈入王府的那一日开始，我注定负你。”</p>

木清菡微微一笑：“本我所愿，无谓辜负。”</p>

许久许久，只听到一声再低不过的：“多谢”。</p>

一声多谢，一生至此决定。</p>

远处被枯树所遮挡的阴影中，温纶听不到交谈的内容，却清楚了木清菡的选择。</p>

她的将来，没有自己的参与。</p>

出奇的，没有愤慨，也没有悲伤，甚至并不觉得意外。温纶就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如释重负。</p>

所谓残忍，大抵不过是最后一丝当断不断的侥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