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愚问道：“怎么？”</p>

血泪耸肩：“江无颜接近齐小王爷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血屠了傀儡宫的，姓赵。灭了傀儡宫的，姓赵。杀了我父母至亲的，姓赵。害我们兄弟四人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的，姓赵。害我在大内关了整整十年不见天日的，还是姓赵。二叔你可莫忘了，你那宝贝徒弟姓什么？”</p>

“你莫忘了，我父母惨死，在他们墓前发誓誓报此仇的人是谁。你莫忘了，在你宝贝师弟殒命时立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人是谁。”血泪神情淡淡，平静得甚至可以说是可怕，“你也莫忘了，齐小王爷他来傀儡宫求医的时候差点掐死他的人是谁？是你。”</p>

唐笑愚沉默，然后问道：“前辈罪孽，与一个无知稚子有何干系？”</p>

“哈哈哈哈哈哈哈”血泪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唐笑愚啊唐笑愚，这话你听起来恶心吗？想想你手里那上千条的人命，不会觉得反胃吗？无知稚子？我呢？小哭小咳呢？傀儡宫大劫的时候，他们两个才八岁你不知道吗？八岁！他们懂得什么？他们应该承担那刻骨铭心的恨与苦楚吗？应该吗！”</p>

“大哥背着我整整用了两年时间，用我们的鲜血换的路，一步步爬到了汴梁。上天垂怜，让我们遇到了赵卿言，让我们能有一线生机。但是，我们的命是他给的吗？不是！你亲眼见到过吗？大哥他在沙场之上，为了止血，用烙铁生生封住了自己的伤口——仅仅是为了多杀几个人，多换一点军功……为了让我活下来！你又看到过吗？因为天子的迁怒，因为大哥想要保住我的一条性命，他在天子面前，在赵卿言面前服下了朱颜改，一辈子沦为废人！”</p>

“三弟，你看得到吗？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他这一辈子，从他八岁那年就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仇恨，做一辈子的行尸走肉……他的心中，除了仇恨什么也装不下了！”</p>

血泪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字一字地质问，字字带血：“唐笑愚，你懂放眼世间独我一人的恐惧，懂被人追杀、朝不保夕、蛇蚁果腹的艰难，但你还懂得别的吗？你懂看着兄长为了自己卑颜屈膝，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生死不顾时的痛吗？你懂吗？你懂明知弟弟千里之外安好，心中微微安心，却又不能一见的苦痛吗？你知道，作为兄长因为自己无能的不能护得弟弟周全的愧疚吗？你懂吗？你不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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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面颊，因为狂笑泛起病态的嫣红，赤红的瞳孔让整个眸子都带上了疯狂的血红，却冷静地出奇。状似疯癫，但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稚子何辜。说得好啊！可又有几人会去顾及？会有吗？”</p>

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稚子何辜，稚子何辜……我也想问问这天下人，稚子何辜，我父母何罪呐？唐笑愚，你永远都无法明白我是多么以我是莫怀瑾的儿子而自豪，我是多么以我有这样的一位父亲而感到幸运！可是，‘莫怀瑾的儿子’，却要承受天下人的侮辱与讽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不该恨赵卿言吗？不该吗？！”</p>

“哪怕我看不到，但我想有朝一日，能让我的弟弟代我堂堂正正地大声说一句‘我的莫怀瑾的儿子，我引此为豪’，当此生无憾。我只问你，这是错吗？”</p>

众人无不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到陆初寒轻笑出声：“稚子何辜，说得好啊。”重复了血泪的话，却喃喃如自语。</p>

血泪笑，之前的癫狂所剩无几，余下的唯有狠绝：“赵卿言早非稚童，有何无辜？我算计他不假，但我也为此赌上了性命。我若输，输掉的就是我的性命。我若赢，也不会害他性命。他本就不是值得我输肝剖胆、知己相待的人。背信弃义如何？忘恩负义如何？阴险毒辣又如何？比起杀父之仇、灭族之危，友情……算得了什么？”</p>

看着血泪，仿佛看到的是一具傀儡——一具有生命、有血肉的傀儡。</p>

那般苍白失血的肌肤，那般疯狂却又绝对冷静的神情，那般赤红的眸子……这，又岂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该拥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