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伴随着呕吐的感觉，宫诡刚刚醒来，就觉得心情分外糟糕。</p>

在心里胡乱算着这是自己二十年来第几次失去意识，手指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几柄飞刀——位置与他昏倒之前没有差别，其余的暗器和“纸醉金迷”都被放在了十步之外的桌子上。</p>

撑着身体慢慢坐起，稍稍习惯了一下牵扯了伤口之后彻骨的刺痛，宫诡赤足站在地面，向桌子边走去。</p>

手指碰到暗器囊的瞬间，房间的门被打开。</p>

宫诡回身，一手揪住来人前襟，右手在腰间一抹，飞刀夹在指间，下一瞬便压在了来人的脖子上。</p>

“师兄……”被他压在墙上的青年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足足半晌才吐出两个字。</p>

宫诡闻声眯起了眸，上下打量起他。干净却普通的衣裳，白净秀气但也绝算不上如何出众的相貌，单薄的身形，带着惊慌却没有恐惧的眸子……这个人，不会武功。也许曾经会，但现在肯定不会。</p>

判断出他应该是无害的，宫诡退后一步，将飞刀收回掌心：“你是谁？”</p>

青年花了一点时间回复镇静，摸摸自己被割破的脖子，眼神有几分无奈：“师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归舟。”</p>

“归舟？”宫诡思索了一下，挑眉，“唐笑愚最喜欢的药罐子？”</p>

归舟轻叹一声，并没有不悦的神情：“嗯，我想师兄说的应该是我。”</p>

宫诡靠在桌子上，随手把自己的鞭子拿了起来：“看起来你并不反感这个称呼？”</p>

归舟道：“因为师兄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p>

宫诡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谁？”</p>

归舟将沾在手指上的血舔干净，才抬起眸子回答：“小王爷也这么说过，而且他习惯于这么称呼我。”</p>

宫诡评价：“很中肯的称呼。”</p>

归舟只能用叹息来表示自己的无奈。</p>

宫诡问道：“这里应该不是傀儡宫吧？我昏迷最多超不过一天，这里八成是一家客栈——那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他的语速很快，语气很肯定，末尾已经带上了质问。</p>

归舟微怔，继而回答：“这里是离那片树林不到三里路的一家客栈，很偏僻，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师兄大约昏了八个时辰。”</p>

宫诡轻轻活动着肩膀：“唐殿主呢？”</p>

归舟道：“他和三殿主出去了。”</p>

宫诡歪歪头：“听起来，他们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p>

归舟愣了一下：“还有你。”</p>

宫诡啧啧两声：“第一次见到唐殿主将药罐子带出傀儡宫，还这么放心把你自己放在这里。”</p>

归舟抿抿唇，低声道：“我不会跑的。除了殿主，不会有人愿意收留我的。”</p>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挑挑水劈劈柴，勤快点还怕活不了？”宫诡随口说了一句，见到他的脸色泛白，垂下眼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宫诡明显一愣。</p>

一双白皙的手，并不丑，指节纤细，显然不是干过重活的手。目光上移几分，半隐在袖子中的手腕上却各自有一道狰狞的伤痕。仔细看看，他手腕的弧度也有些不自然。</p>

过了片刻，宫诡问道：“你的手是不是也是？”</p>

归舟勉强笑了笑：“嗯，出了点小意外，已经没关系了。”</p>

宫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我不知道你的手受伤，刚才是无心之言，你不要在意。”</p>

归舟摇摇头：“没什么。师兄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笔直地站着，我为了这点小事就自哀自叹……让师兄见笑了。”</p>

宫诡耸耸肩：“各有各的活法吧，我也只是为了活着。”</p>

归舟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问师兄几个问题吗？”</p>

宫诡意外地挑挑眉，却没有反对：“问吧，如果我能回答大约会回答你。”</p>

归舟问道：“师兄为什么不还手？”</p>

宫诡眸色微深，大抵是听懂了他的话。过了片刻，他说：“杀手，就是要无条件服从命令。还手的话，我大概就不被允许存在了吧？”</p>

归舟问道：“离开鸩酒堂，你可以活下去吗？”</p>

宫诡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打算去试。”</p>

归舟抿抿唇，鼓起勇气问道：“师兄是说的真心话，还是怕我是在试探所以才这么说的？”</p>

宫诡轻笑一声：“真心话。如果是怕你试探，我就不回答了。”站直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就跟着唐殿主吧。既然这么多年你都能平安无事，就说明你已经习惯了，唐殿主也习惯了。你和我本来也是同样的人，都是无家可归，用命换命的人。”</p>

归舟似乎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呆呆看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