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医师临任何解释的机会, 容兮遂继续装作好意地补刀，对颜君陶道：“你也别太怪哥哥，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改进了，你吃的那个陶响球就是证明。”</p>

“！！！”颜君陶凝脂点漆一样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有一种世界观都被颠覆了的感觉，“我吃的不是真正的陶响球？”思及那让他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的糖, 突然有点一言难尽。</p>

天衍宗其他弟子都明智地选择了继续在不同的试验间参观，虽然不知道颜君陶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本能让他们选择了趋利避害。连公子阳都被好心的天衍宗弟子拦了下来, 不能去问啊，这简直送命题。</p>

容兮遂还在火上浇油，怀着比上坟还要沉重的心情道：“恐怕是这样。”</p>

在颜君陶想要把陶响球里的糖递给容兮遂尝尝的时候，医师临一下子就拦住了。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并找了一个勉强符合洁癖性格的借口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但容兮遂的脑海里却一直有一个细节挥之不去——医师临直接把糖喂进了颜君陶的嘴里。</p>

这可不太符合医师临“不愿意强迫颜君陶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的好哥哥形象，他甚至是带着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迫, 生怕颜君陶吃不完。</p>

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被医师临如此紧张？自然是经过严密调配、刻度精准的药剂。</p>

“你最好想想过去还有什么东西吃起来怪怪的。”容兮遂简直唯恐天下不乱。</p>

“陶陶, 你听哥说……”</p>

“我的病还没有好吗？”颜君陶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 他两辈子都没有意识到过自己生病了，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一定会配合吃药啊，不需要骗的。当然, 得知自己也许还在生病的颜君陶, 突然就兴奋了。</p>

他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拒绝吃药, 然后加重病情，导致无法修炼？</p>

“不是病，不是病，”医师临已经顾不上和容兮遂斗法了，几步上前，蹲下与颜君陶对视，“我只是想试试容兮遂有没有给你下什么蛊惑心神的药。”</p>

颜君陶：“？？？”这是什么操作？</p>

“我听说你本已选择了直接闭关，冲击飞升，结果却突然又自己打断了自己，还下了山，这实在不太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p>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别人比你有背景、比你有资质，而是比你有背景又有资质的人，还比你更努力。颜君陶就是这种别人家的孩子的杰出代表，他天生就是修道之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监督，就明白乖乖修炼的道理。如今性格骤变，虽然医师临不管弟弟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但医师临也觉得他有权力保留合理的质疑。</p>

再联想颜君陶在闭关之前最后见的人是容兮遂，容兮遂又对颜君陶有那么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这也不能怪医师临会胡思乱想。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确保自己的弟弟没被人蛊惑。</p>

事实证明了，容兮遂还不至于如此卑鄙。</p>

“我是宁可用‘与君陶割袍断义、第一时间远离他’的方式来压抑自己，也绝不可能伤害他的！”容兮遂也没有办法忍了，他必须要说清楚，不是对医师临，而是对颜君陶。</p>

虽然他很想颜君陶留下，但如果飞升是颜君陶想要的，他也会……想尽办法成全他的。</p>

困惑了颜君陶有些年头的割袍断义，就这样突兀地被揭晓了答案，不是容兮遂突然就两面人得不再重视他们之间的情谊，而是正因为太过重视了，生怕自己伤到颜君陶，才要选择控制自己先一步离开。他很怕哪怕与颜君陶多说一个字，都会放任心中的阴暗面滋生，而选择永远地把颜君陶留下，关进只有他能够看得见、听得到、感受得到的世界。</p>

记忆里，细树下的容兮遂，终于不再只有决绝的背影。</p>

还有颜君陶所看不到的，在转身之后的挣扎与双手紧握。摊开掌时，已是鲜血淋漓。一遍遍自动愈合，又一遍遍自我伤害，只因十指连心，容兮遂需要一些超过大脑的疼痛来提醒自己要理智。</p>

他不能伤害颜君陶，他也不想伤害颜君陶，他绝对不能原谅伤害到颜君陶的行为。</p>

在你前程似锦的修生里，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控制好我心中的野兽，让它为你驯服。</p>

颜君陶忽然又想回了最早以前的问题，既然如此，容兮遂为什么不飞升呢？</p>

还是说，其实容兮遂也知道大荒会崩塌，不想去仙界冒险？</p>

“咳。”医师临适当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颜君陶和容兮遂之间越来越古怪的气氛，当他是死的吗？他在颜君陶看不到的地方对容兮遂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他可不想他弟弟上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上我”的千古八一八。既然对于陶陶来说，你们是好道友，就给我一辈子消消停停地当个好道友！</p>

“说起来，我刚刚听小姜说，你想知道修真界的未解之谜？”</p>

“对！”颜君陶一下子眼睛就亮了，什么药啊大荒啊，暂时都被放下了。</p>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p>

“好！”</p>

“来，阿兄牵着你的手啊。”</p>

“给！”</p>

简直再没有比颜君陶更主动的宝宝了。</p>

在医师临成功把颜君陶忽悠走之后，姜老爷子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几次对着容兮遂叹气，最后才道：“容前辈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您说您干嘛要较这个劲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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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法力高强不怕折腾，我怕啊。QAQ</p>

姜老爷子的言下之意就是，医师临又不会**到想要和既是自己的弟弟又是自己的儿子的人发生点什么。容兮遂哄好了医师临，只会得到更多的好处啊。他真的想不明白容兮遂为什么不选择讨好，反而选择较劲。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吗？面子在爱情面前能值几个钱？</p>

容兮遂还真不是因为面子问题，他只是：</p>

“他能把我如何？”</p>

容兮遂嗤笑，只要颜君陶高兴，医师临就是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容兮遂并不觉得他需要屈尊降贵地去讨好医师临，那只会让他无限地牺牲和颜君陶在一起的时间。</p>

医师临能如何？</p>

他能如何的地方多了去了！</p>

很快，医师临就教了容兮遂做人。</p>

好比，他扬言要带颜君陶去看小姐姐跳大腿舞：“我们说话，总要有点人来助兴。”</p>

大腿舞据说是很多年前某个被异世界来的灵魂夺舍，最终又坚强不屈反夺舍回来的乐（yue）修，通过那个异世界灵魂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提炼出来的精华。</p>

与之齐名的还有“**舞”和“上空秀”。</p>

至于为什么异世界的脑洞千千万，这位乐修却只提炼出了这么些个少儿不宜的东西，因为很显然物以类聚啊，这个差点被夺舍的乐修，也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玩意儿。一辈子一事无成，修为无所寸进，却反而因为这些富有极致节俭精神的舞蹈，而永远地被一部分人记在了脑海里，甚至供了个长生碑，实乃某些颜色服务行业的财神爷。</p>

甚至还有魔道著名的魅师魔女，从苦练这些舞蹈里，参悟到了先天之道，立地飞升。最神奇的是，这位魅师魔女在登上天梯之前，还坚持跳完了她的舞，可以说是相当敬业了。</p>

颜君陶虽然没有真的看过这些清凉的舞蹈，但他不可能没有听过。在医师临说给他准备了这些接风洗尘的时候，颜君陶整个人都有一种如魔似幻的不真实感。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就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医师临”的信号。</p>

“你不觉得他们都是肮脏的吗？”虽然颜君陶觉得任何职业只要不犯法、不违反道德都是值得尊重的，不分高低贵**，但医师临明显不是这种人。他连别人在他面前挠个头都嫌恶心，这到底是怎么突然想通要看白花花的肉体的。</p>

“人是肮脏的，但舞蹈是美丽的。”为了给容兮遂添堵，医师临也是拼了，生搬硬凑道，“我听说还有什么人体盛，你要是喜欢……”</p>

不等说完，医师临自己已经先一副随时要吐了的表情。他的洁癖真的很严重。</p>

颜君陶：“……”都要吐了，就不要勉强了啊！</p>

最终，容兮遂确实被堵到了心，不过歌舞表演倒也没有看成。因为颜君陶替医师临做主，他觉得以医师临的洁癖绝对忍不了这个。</p>

容兮遂发现这是个可乘之机，私下里对颜君陶表示：“我也有洁癖，很严重！”</p>

颜君陶开心：“好呀，好呀，那以后我一定会提醒你注意不要抱着我的。”</p>

容兮遂：“……”人设不能乱立！</p>

***</p>

颜君陶就这样在伊耆药宗住了下来，还是和在颜家一样，天衍宗的弟子住在仙船上，颜君陶带着容兮遂住到了医师临的药宫里。</p>

颜君陶的住所明显是临时赶工建造的，因为……充斥着各种粉蓝粉黄等梦幻色彩的它，明显和周围的建筑不是一个风格。连宫殿屋檐琉璃瓦上的五脊六兽，都带着刻意幼年化的“俏皮”。大大的脸盘，短小的四肢，以及圆滚滚的身子，仿佛随时可以站起来合唱一段“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它跳起舞来就像被王子附体了”，而毫无违和感。</p>

镂空的格扇门，彩绘的墙壁画，简直童趣到颜君陶恨不能自戳双目。</p>

哪怕是在颜家，颜夫人也没夸张到给他准备这么一个休息的地方啊。房间里更不用说了，连边边角角都铺满了最柔软的地毯，好像颜君陶还是一个一步三摔的稚童。</p>

颜君陶站在门口蜜汁沉默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住进了那样幼稚的房间里。</p>

医师临得意地对姜老爷子道：“我就说吧，陶陶一定会喜欢的。”</p>

姜老爷子：师伯您对自己的审美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呢。</p>

幸好，颜君陶住在这样的房间里的折磨不算长，很快到了公子阳拜师的仪式。</p>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惠风和畅的早晨，胜友如云，高朋满座。以表对公子阳这个弟子的重视，姜老爷子可以说是大摆筵席，广邀门派。</p>

当然，姜老爷子也不能否认，请了这么多人，也是为了收份子钱。他笑得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都快给扯平了。修真界也是搭礼成风，姜老爷子总想把他送出去的钱再收回来点。但遗憾的是，别人娶妻、生子、丧夫再嫁，总能没完没了地找到由头。姜老爷子却除了庆祝生辰与修为以外，只剩下了一个收徒。</p>

所以说，收徒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啊！</p>

“姜宗主没有妻子？”颜君陶以前并没有关心过这些。</p>

此时此刻，容兮遂和医师临都没有跟在颜君陶身边，他们早上因为颜君陶该穿谁送的法衣而产生争吵，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有事出去”了，至今未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