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巨人的躯干正从森林之中飞出，重重落在纵横交错的灰白荆棘丛林之间，这东西叫做灰浊灵，他们曾经在银风港遇上过一头。</p>

从巨人残破的躯干上流下银浊的液体流淌一地，如同熔融的蜡液四溢横流，仿佛与晶化的地表融化在一起，不分彼此。</p>

艾林多尔轻轻一甩剑，将银血洒向大地，然后拿出一张丝巾擦拭剑刃，令剑刃如同镜子，折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p>

这位精灵领主回头看去。</p>

身后是他们从荆棘巨木之中生生劈出的一条道路，那些灰质的树干宛若活物，正从断口处蠕动着生出新芽，如同灰色的蛇，又缓缓向他们爬行而来。</p>

更别提数不尽的灰质的生物，从森林各处涌来，只不过纷纷被祖莉安娜身边的翠色火焰烧尽成灰，又前仆后继。</p>

一头灾厄冠军歪倒在山壁一侧，头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不时有甲虫的幼体从流淌的银血中爬出来，一遇上阳光，立刻化成飞灰。</p>

弥雅正从地上拾起自己的**，上面还有一条垂死的虫子在蠕动，她仿若毫不在意一样用手轻轻一拨，将那只虫子弹飞。</p>

她拿着**，面色平静地向这个方向走了回来。</p>

方鸻有点难以言喻地看着这一幕，反正他是不敢碰这些恶心玩意的，不过这就是弥雅小姐，在黎明之星时他早已习以为常了。</p>

“艾德不喜欢虫子么？”</p>

“没人会喜欢这些东西。”</p>

“那我明白了。”</p>

弥雅点了点头。</p>

你明白什么了？方鸻一头雾水。</p>

连一贯镇定的希尔薇德对这一幕都有些难以承受，舰务官小姐一贯不怕什么虫子，但这些恶心的灰质生物又是另一个等级。</p>

她脸色有些发白地默默向方鸻身后挪了一步，阿尔莎娜公主则站在另一边。</p>

精灵少女对这这一切倒没什么成见，她是艾梅雅侍女，只将一切扭曲视作自然之敌。</p>

不过三人所处的一侧，前方像是有一条境界分明的线，从森林中涌出的灰质生物一旦到了那条界限前，就立刻驻足不前。</p>

那里是林中之境的分界线。</p>

日影地的领主挥出一道剑光，将这些生物斩得粉碎。他又回过头对方鸻三人道：“前面就是灰树林的入口了。”</p>

方鸻点了点头，才转身向那个方向看去。</p>

他心中正升起浓郁的不安，那片树林并不像是精灵的祖地，圣白的禁林，泰拉卡的蘖生之地。</p>

那片神圣的林地被污染太多，灰域并未在此处止步。</p>

林中的小径两畔是一片灰白，倒塌的树木之间已形成灰鳞，疫病的芽孢根植其上。</p>

连流淌的泉水上都蒙上一层灰白的色泽，抬头看去，天空像是倒映着死亡，一片铅灰。</p>

连莲·阿尔莎娜公主都变了脸色。</p>

精灵少女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离开圣树林日久，又为自己的父王所软禁，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此处。</p>

她不禁失声：“这里是圣白树林……我们走错了么，它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p>

而方鸻一言不发向前走去。</p>

他心中其实已有不好的预感，艾缇拉小姐在那片幻象之中坚定的态度，她留下的信笺，还有长老议会在古斯灰域之中留下的笔记，无一不说明圣树林早已知晓一切。</p>

但十一位精灵德鲁伊共同执笔，对世人隐瞒了真相。</p>

他手捧着海林王冠幻化而成的银币向前走去，罗曼的神力庇护着几人令灰域无法近身，三人穿过那片林地，艾林多尔与祖莉安娜、弥雅尾随其后，前方的景象令人震撼。</p>

方鸻一下停下脚步，古老的树根在不远处拱起形成一扇大门，那里就是圣林的中心，灰树林的入口。</p>

那里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原本应有一口清泉，但泉水早已干涸，圣坛上缠满了盘卷的灰白触须。</p>

那些灰白的根须仿佛构成一头肥硕的怪物，贪婪地匍匐于这片神圣的林地的中心，汲取着来自于圣白树心之上的养分。</p>

它们仿佛还活着，触须在滑动着蠕动，犹如一颗灰白色的巨瘤，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有节律地抽搐着。</p>

方鸻的目光顺着那些苍白光滑的根须看去，它们正来源于那扇拱门之后，或者不如说正生根于自然的圣域之中，已经完全拥堵住了通往灰树林的入口。</p>

灰白的病须正来自于艾梅雅的神国之中，并蔓延至这个世界。</p>

一如他们在古斯灰域之中所见。</p>

但这里的情况要远比那里严重得多。</p>

正因为这些根须，拱门已经完全坍塌，四周一片狼藉，方鸻几乎可以想象到有一日这些病枝从门后涌出的景象，随后它们席卷一切，将这里变成灰灾的中心。</p>

四周一片寂静，阿尔莎娜与艾林多尔看着这一幕都一言不发，但不同于精灵公主的震惊，日影地的领主是既惊又怒。</p>

圣树林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一切。</p>

希尔薇德是保持着沉默，她知道在这里不需要自己说什么，说什么也无济于事。</p>

贵族千金只是注意到干涸的水池中心，圣坛之上的一点闪光，弥雅也正看向那个方向，而方鸻已经抬步向前走去。</p>

“小心。”</p>

弥雅开口道。</p>

但方鸻仿若未闻一般，走向水池的中心，一条蛇形的藤蔓向他射来，但还未靠近一片银灰色的物质就束缚住它。</p>

它们像是净化火焰一样烧灼它的躯体，令藤蔓有若活物一样发出吱吱的尖叫，然后在一声凄厉的哀嚎之中化为灰烬，飘飘洒洒落在地面。</p>

其他的藤蔓不再敢靠近，方鸻向前，它们随之畏惧地向四周散开。</p>

“苍之辉克制它们，”希尔薇德轻声提示道，“艾德，是白骑士的力量。”</p>

方鸻轻轻点了点头。</p>

他已经走到那圣坛边，并伸手拿起那闪光之物，那是一枚别针，上面雕刻着猫头鹰的图案，并且已经熔化了一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