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新年快乐还有我爱你
作品:《哑火》晚上缪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席梦思太软了,加上他有点认床,快一点钟了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外面有路灯照着,比屋子里亮堂,隔着窗帘透进来,窗户那一块区域微微映着光。他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目光从各个家具的轮廓上划过,仿佛是又确认了一遍自己身在善北,而不是涟城的那个小出租屋。虽然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家了,但一个人生病受伤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涌起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么轻易、这么稀松平常的,他就回家了。</p>
他和缪书茶重逢至今不过四个多月时间,他们靠在一起疗救彼此心上的创伤和血洞,拼命用这短短四个月去填补四年的缺口。可是今天洗碗时候他还是被缪书茶震到了,以至于光是回想着他的那些话和说那些话时的恍惚神情都觉得心里面揪着一样发疼。</p>
不知道小**现在睡了没有。</p>
正胡乱想着,忽然听到门把手往下一沉,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点狭窄缝隙,漏了些光洒进房里。一道瘦高身影小心溜了进来,走到他的床边一掀被子挤了进来。缪书茶舒展着长手长腿缠在缪畅背上:“哥你睡了吗?”缪畅把他的手攥进怀里捏着:“睡了也被你吓醒了好吗。你怎么这么冷?”缪畅后背贴着他跟靠着一块冰似的。缪书茶闻言把手臂收得得更紧一点:“我没进被窝,一直偷偷看着门缝等爸妈房里熄灯了过来找你。冻死了!你抱抱我。”缪畅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缪书茶钻是钻进来了,被子没盖好,后背大开露在外面。缪畅把自己这边的扯过去一点,帮他全都仔细掖好,然后一伸手把缪书茶按进怀里:“满意了吗?”缪书茶一阵点头,碎发一飘一飘挠得缪畅脸上发痒。</p>
两个人躺了一会儿,缪书茶仰着头亲了一下缪畅的下巴:“哥……”缪畅抱着他觉得很安心,对于新环境的抗拒和紧张也疏解了不少,起了点睡意,朦朦胧胧地嗯了一声。缪书茶就在他胸口一阵乱动,硬是把他拱醒了。缪畅掐了一把他很不安分的腰:“干嘛!好好睡觉!”缪书茶腻腻歪歪地亲了他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哥你怕不怕?”缪畅楞了一下,反问他:“怕什么?”缪书茶很轻地回答:“怕不怕被爸妈知道。”缪畅神色一凝,犹豫着开口:“我……”缪书茶截住了他的话头,急急补充道:“我不是说现在,不是这几天!我的意思是我们慢慢来,以后等时机合适了再告诉他们。我们一起。你别怕好不好?你……别再跟我分了。”缪畅纵使有再多迟疑再多逃避的念头,这些日子也被缪书茶一捧又一捧烫人的心头血捂化了,没想到缪书茶心里头还是这么患得患失。缪畅温温柔柔地捧着他的脸,很心疼也很郑重地对他说:“嗯,我们一起。”</p>
缪书茶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柔得要滴出水,眼睛在黑暗中盛满莹莹的光,像是藏着一泓清清亮亮的山泉:“哥,我们做吧。”缪畅早就对他这种口无遮拦的行径习以为常:“整天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缪书茶压着声音附在他耳边:“只可惜搬家了,(和谐)</p>
缪畅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缪书茶不在他边上,应该是已经偷偷回自己那儿了。他又把房里特别是床上重新整理了一遍,才有些心虚地推**门。杨潭正在准备早饭,朝气蓬勃地跟他问了早安:“畅畅早啊!”缪畅有些局促地低着头,生怕自己脸上留下了什么可疑的痕迹:“早。”杨潭往煎锅里磕了一个鸡蛋:“去喊小书起床吧,不然他肯定要睡到十二点了。”缪畅应了一声,红着脸走去另一个房间推开门。缪书茶卷着被子睡得正香,估计盖得有点多,热得脸红扑扑的。缪畅特别想把他圈怀里给他一个早安吻。</p>
大年夜那天一早,一家四口驱车去乡下接奶奶。缪畅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候缪海波骑着一辆小摩托,缪书茶背着身站在前面的踏板上,抱着缪海波的腰,缪畅跨在后座上,靠着缪海波的后背。两个人这样被载到车站,坐上去乡下的中巴车。那时候的乡间小路还很崎岖不平,坐在硬邦邦的车座上一路颠过去**都疼。</p>
对比起来,现在的大道又宽阔又平坦,缪畅很怀恋也很新奇地望着窗外的乡间景致,只用了四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奶奶家。他有些紧张,奶奶能从一开始的冷淡排斥,到后来渐渐敞开心扉接纳他,缪畅一直很感激。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奶奶是怎么看他的,会不会把他当作离家的“叛徒”,会不会再一次不把他当缪家人了。奶奶家的房子刷了雪白的新漆,破损的地方补了新砖,显得干净又漂亮。缪畅慢吞吞地下了车,站着没动。缪书茶从另一面绕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安抚似的轻轻在他肩头捏了几下,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往屋子里带:“奶奶!哥哥回来啦!”</p>
缪畅机灵了一下,本来想尽可能减少存在感,结果被缪书茶这么一喊,立刻萌生出一阵怯弱的退意。缪书茶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样,手指暗暗从袖口探进去戳了戳他的掌心:“别紧张。”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缪畅细细看她,觉得她瘦了些,也多了很多白发,背也比以前佝偻,更显得整个人瘦瘦小小。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看了缪畅好一会儿:“畅畅?”缪畅被她叫得心弦猛地一颤,也明白她的态度了,赶紧迎上去喊她:“奶奶。”老太太手上还沾着白花花的面粉,匆忙往胸前的围裙上胡乱抹了两下:“怎么这么久才回家啊?”缪畅听到“回家”两个字,眼神恍然一震,瞬间又有点想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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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北逢年过节都要吃馄饨,夏至吃、端午吃、立秋吃、冬至吃,大年夜也吃。桌上摆了个大的红白色搪瓷面盆,盛满了馄饨馅,旁边放着一大袋馄饨皮。杨潭一进门就被这大脸盆的架势吓到了:“哎哟怎么弄这么多馄饨馅啊?”奶奶从房间里拖了张条凳过来:“今年多了个人在家,要多准备点,不够吃怎么办?”杨潭拿筷子在面盆里翻了翻:“这么多肉啊,还有开洋?忘了放生姜吧?”奶奶已经铺了张馄饨皮在手上,舀了一点馅包好了一个元宝馄饨:“没忘,我挤了姜汁在里面。”缪畅一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吃生姜,缪海波每次在家做饭都会刻意把姜片切大一点,这样缪畅吃到了也方便吐掉。但是他没想到奶奶也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记得,不仅记得还放在了心上。</p>
四个人围在八仙桌边上包饺子,缪书茶一个人抱着狗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其实他也是积极主动要帮忙的,结果才包了两个就被杨潭撵走了。杨潭说他馄饨里馅放得太多,包得又太松,放锅里煮一会儿就散了,关键是形状还丑。缪书茶托着手里那团不像馄饨的馄饨很不服气:“丑怎么了,吃到肚子里还不是一样。”杨潭翻他一个白眼:“没人要吃你包的。”缪书茶就拿沾着面粉的手去招缪畅:“谁说的!我哥会吃的!”缪畅瞥了一眼他手上那团东西:“谢谢,我也不太想吃……”缪书茶在杨潭幸灾乐祸的嘲笑声里气鼓鼓地一**坐板凳上去玩狗了。</p>
家里以前那只大黄狗已经不在了,隔壁人家的狗妈妈生了一窝,奶奶要来一只白的。小奶狗才刚会走路,面相是土狗特有的憨厚老实,一双可怜兮兮的下垂豆豆眼,伸着粉色的小舌头吧嗒吧嗒地舔缪书茶的手指头。缪书茶把小狗仰面放在大腿上,揉它粉色的小肚皮,小东西很舒服地呼噜了起来。他问奶奶这小狗叫什么名字,奶奶说小白,缪书茶咂了咂嘴:“奶奶您这取名字也太没创意了,大的黄狗就叫大黄,小的白狗就叫小白……”缪海波面前已经整整齐齐码了一圆匾的馄饨,一个个又整齐又漂亮竖着衣服领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那你取一个。”缪书茶捏着小狗爪子想了半天:“馄饨。”四个人都沉默了,缪书茶强行给自己解释:“馄饨不是白的吗!”最后还是缪畅斟酌着建议说:“要不就叫小白吧……”</p>
中午除了馄饨,奶奶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卤菜,鸡鸭鱼肉猪耳朵猪舌头猪肚子,都是过年饭桌上的标配。杨潭一边往桌上端盘子一边说:“弄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啊!”奶奶在灶头那儿煮馄饨,大着嗓门回答她:“吃不完的冻冰箱里!过几天我回来继续吃!”缪海波也挺无奈的,压着声音跟杨潭抱怨:“他们老人就爱这样,明明少做一点菜就能每天吃新鲜的了嘛。”五个人坐下来吃中饭,缪畅和缪书茶挤在八仙桌的一面,胳膊撞着胳膊。</p>
过了一会儿缪书茶的腿在下面偷偷往缪畅膝盖上架,把缪畅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缪畅低头去捡的时候狠狠拍了一下缪书茶的**。缪书茶不为所动,继续去蹭他的小腿,直把缪畅弄得面红耳赤。杨潭看了奇怪,疑惑地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品:“畅畅脸怎么这么红,没有辣的东西啊?”缪畅被她这么一关切更加紧张,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想开口辩解,结果呛得咳了半天。然而缪书茶毫无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一脸无辜地给他拍着后背问他怎么了,缪畅都懒得瞪他。缪书茶包的那两个馄饨果然一下水就散了,皮是皮馅是馅,最后还是被缪畅捞进碗里吃掉了。缪书茶心里面开心得直冒泡泡,可惜此情此景又不能亲又不能抱,实在是憋得浑身难受。</p>
下午就驱车一起回城里了,奶奶准备了很多年货,全塞后备箱里。过年这几天奶奶要住家里,缪书茶主动让出自己的房间:“我和哥哥睡一间,我房间给奶奶住!”于是他俩都不用半夜偷偷幽会了,直接光明正大地一起回屋里。中午吃的比较晚,所以晚饭的时间也整体往后移,到了快八点一家子一边吃年夜饭一边开着电视看春晚。缪畅这四年都没有好好过年,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年夜饭的说法,再加上之前工作的那些餐馆不在大学城边上,越到过年过节越要加班,有时候一忙就忙到九点十点,回去打开电视吃碗泡面就算过完这一天了。</p>
杨潭又给他碗里添了点八宝饭,让他多吃点,说里头的豆沙是自己家里熬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缪畅埋着头仓促地点了两下,幅度大了突然掉出几滴眼泪,直接消失在软软糯糯的饭粒中间了。吃完饭奶奶先回房睡了,四个人继续一边看电视一边守岁。缪畅每天都睡得早,到十点半就有点犯困,缪书茶挤在他边上让他靠着。等快到零点那会儿,缪畅被电视里的倒数声唤醒了,朦朦胧胧地眨了眨眼睛,见缪海波和杨潭都还精神劲儿很好的样子,瞬间有点不好意思。等三二一倒数完了,两个人先跟爸妈说了新年好,然后缪书茶转向缪畅,对他说:“哥,新年快乐!”缪畅定定地看到缪书茶说完这句后,又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三个字。</p>
说的是,我爱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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