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却冬安排下，回程十分紧凑。</p>

徐长卿这才明白，刺红纯粹以游玩的心态带他四处游历，才将路程走了大半个月。</p>

徐长卿因年岁小，且身手迟钝，并未被却冬过分警惕。</p>

他尚能策马跟在却冬后方，看刺红四肢被绑，双眼被蒙，口舌被堵，像货物一般被却冬垒在马背上。</p>

徐长卿看得双眼发红。</p>

这短短数日里的每一刻，都令徐长卿觉得度日如年，他不忍细看刺红的狼狈，也没有心情观看路上景色，只是焦虑地反复用指尖转动佛珠上的蜜蜡。</p>

冰凉的触感。</p>

他既渴望尽早回到总舵，领受师父对自己与刺红的惩罚，又希望路程因意外而被延长，迟些再面对师父的怒火。</p>

刺红先前帮他养的膘，在几日内迅速瘦回去。</p>

连日奔波后，却冬带他们回到总舵。</p>

师父正在刑房等待他们。</p>

刺红被却冬搬到牢房里，解开他身上的束缚，锁门后向师父一礼，无声退下。</p>

刺红趴躺在湿冷的地上，眯起双眼，连火炬的光热都尚未适应。</p>

他头发凌乱，衣裳被地上的血迹浸红，身体仿佛被抽去筋骨一般无力蜷缩，与原本意气风发，俊朗潇洒的形象大相径庭。</p>

师父坐在一张镂空雕刻的圈椅上，身着宝蓝色刺绣绸缎衣裳，连鞋面上都纤尘不染。圈椅旁还摆有一张小几，上面放有青花瓷茶壶与几个白瓷小杯，与刑房气氛格格不入。</p>

仿佛他并不是身处满地腥臭的刑房，而是在主厅准备接见宾客。</p>

师父对不断颤抖的徐长卿招手：“过来。”</p>

徐长卿迈腿想要往前走，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师父脚边。</p>

师父柔声道：“站起来，我还没叫你跪下。”</p>

徐长卿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p>

师父捧起茶杯，啜饮茶水，感叹般说道：“先前徐长卿犯错，还是刺红亲自带徐长卿到刑房领受鞭刑。还不到半年，竟然轮到徐长卿站在栅栏外，看刺红因玩忽职守自讨苦头，真是世事难料。”</p>

师父用指尖轻点另一杯茶水，对徐长卿说：“刺红惯是口甜舌滑的，现在不吭声，大概是嗓子干了。徐长卿，好歹刺红带你涨了番见识，拿这杯茶，去喂喂你的刺红大哥。”</p>

刺红沙哑地开口：“不用劳烦了，我能自己喝。”</p>

师父拿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泼到刺红脸上。</p>

刺红舔去嘴边茶水：“谢大人赐茶。”</p>

徐长卿吓得呼吸一窒，他所知的师父一直是温文儒雅的，眼前师父的情绪失控，简直是前所未见。</p>

师父说：“徐长卿，还记得起行前为师对你的吩咐吗？复述。”</p>

徐长卿颤声回答：“师、师父让我跟刺红出门，记下沿途的事，回来告诉师父……”</p>

师父颔首：“对，你倒是没忘干净。你这把这趟旅程里的有趣事情，都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乐吧。”</p>

徐长卿如鲠在喉。</p>

由于惊慌失措，他已经完全忘记刺红教导他，如何糊弄师父的话。</p>

刺红低声说：“说吧，都如实说吧。”</p>

徐长卿呆愣地看着刺红，一时忘记留意师父的表情。</p>

“不用顾忌我，都告诉你师父吧。”</p>

于是除却三粒圣药的部分，徐长卿结结巴巴地把一切都说了。</p>

刺红带他去酒楼二楼雅间听戏，看服下逍遥散的翡翠惊艳四座。</p>

他们在以江景品酒的文人雅士中间，俯视因反诗而被押解问斩的举人，看衣衫褴褛的路人恣意喧哗。</p>

刺红租下马车，让徐长卿舒适自得地看遍沿途美景，吃遍民间美食，刺红偶尔会引吭高歌，还会与他谈及雪山陈家及长老宗族的江湖八卦。</p>

他们被曹长老强留作客，在曹家的五进四合院中，见识一番宗族的奢靡做派，徐长卿几乎要被小丫鬟翠莺袭击，全靠刺红及时赶到。</p>

灵泽上师身穿老旧僧袍，在草原迎接他们，清河乍一见面便对他们下马威，刺红只得装醉来教清河满意。</p>

徐长卿头回听说蝗灾，知道义仓无粮的传闻，看到城内饥民像抓救民稻草一般，依赖灵泽上师，灵泽却只能目睹民众疯狂索求逍遥散，越陷越深。</p>

清河虽然生财有道，却屡屡逼迫灵泽，要灵泽去做不喜的应酬，多番苛责灵泽。</p>

一开始刺红只对清河的行径冷眼旁观，调查汇报，带徐长卿在草原游玩，吃尽草原美食。</p>

但清河背着灵泽，将灵泽上师的女弟子卖予当地乡绅，女弟子受尽折磨逃回来后，清河拒不认错，反而理直气壮地嘲讽灵泽。</p>

最后，清河以次充好，私受回扣的事情暴露，灵泽几近崩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