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名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疲惫，却还是得强打精神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崽子拆开。梁希骑在方亦杉身上，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挥拳，被钟无名挡了大半：“要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你！”</p>

方亦杉憋得小脸通红，拳头巴掌也胡乱往梁希身上招呼，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叫道：“你胡说！你胡说！”</p>

梁希已经红了眼，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张口就来：“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救他的，可是你连治好他都做不到！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废物？！你有什么用？！”</p>

钟无名脑子里嗡的一声，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他把大徒弟从地上一把拽起来：“梁希你给我过来！”</p>

方亦杉眼神一瞬间空白了，坐在地上呆愣了几秒，突然疯了一样飞身扑上来，抓住梁希的手臂张口就咬了下去。</p>

钟无名拉都拉不住，方亦杉真像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梁希的小臂，牙关用力往下扣得死紧，犬牙已经狠狠扎进去，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他生生撕下一块肉来。</p>

梁希大概是吓懵了，一开始都忘了喊疼，方亦杉久违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全汇到伤口上沁了进去，疼得梁希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在发抖。</p>

方亦杉抱着梁希不肯撒手，钟无名只好一面手忙脚乱地去掐方亦杉的两腮一面哄他：“亦杉乖，松口，松口！”</p>

方亦杉又咬了一会儿，突然好像电池用完一样撤了力气，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嘴唇和小白牙上挂着血迹和涎水，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好像两颗哑光的乌木珠子，脸上横七竖八一道道全是没干的泪痕，看上去诡异又吓人。</p>

钟无名软下声叫他：“亦杉？”</p>

方亦杉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木木地转过身一步一顿地往门口走去，钟无名赶紧跟上去。</p>

钟无名回来的时候看见梁希捂着手臂坐在门口石阶上，右脸颊上绯红一片，肿得老高。“我把他送回家了。”</p>

钟无名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起来，帮你上药。”</p>

舞狮和武术一样，平日里总有个磕的碰的，家里别的东西不敢保证，药品这些总是配备齐全的。钟无名让梁希坐在竹板凳上，打了点井水把帕子浸透，让梁希自己拿着敷脸，然后蹲下来把他手上的血痂洗干净，用棉签蘸了红药水给他手臂上那牙印消毒。</p>

方亦杉是真没留面子，给他咬了个正儿八经的椭圆。虽然钟无名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小心，但红药水碰到破口上仍然针扎一样锐痛，梁希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好久才咬牙掉了一行眼泪。——钟无名上次看他这样还是在方亦彬的葬礼上。</p>

手臂上伤口包扎好，钟无名揭开梁希脸上的帕子，用手背很轻地碰了碰那个巴掌印子：“疼吗？”</p>

梁希猛地瑟缩了一下，钟无名把帕子重新浸过水给他捂上：“阿希知道错了吗？”</p>

梁希低着头不说话。“这一下我是替你师兄罚你的。”钟无名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股抓不住的风，“你师兄他……生前说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亦杉。”</p>

“阿希那些话是真心的吗？”梁希摇头。</p>

“真的不喜欢亦杉吗？”摇头。</p>

“讨厌他吗？”摇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