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天空还飘着碎米一般的雪花, 下午雪就停了，天高地阔，倒方便他们出行打猎。</p>

褚清辉几人也不带宫女内监，只由一队侍卫跟着驱马向林子驶去。</p>

他们几个人中, 闫默与张志洲自然都会骑马。三个小孩也不甘落后，除秦长生动作利索，独自一骑以外，褚恂和林致远都由侍卫牵着马。至于女子，褚清辉曾跟宫中的师傅学过, 上马、下马、前进的动作虽不够娴熟，却十分规范, 看着很能唬人。秦含珺身为将门之女, 骑术自不必说。就是林芷兰，也是跟着其祖父学过几式的。</p>

一行人个个高头大马, 动作矫健，好不威风英气。</p>

这片林子就在别庄内, 虽然也算广阔, 但因靠近居所, 没什么大型猛兽, 反倒是兔子时不时就蹦出来几只，偶尔也有梅花斑纹在树丛后面一闪而过。</p>

几个大人对打兔子没什么兴趣, 只有褚恂搭着把小弓, 时不时就咻咻的射出一把箭。因他力道不够, 那箭总是飞到半途就落下了, 直把他气得小嘴紧抿。</p>

另外两个小孩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知道照顾他的自尊心，看见他的身手，便都默契的不在他面前出手。</p>

褚清辉憋着笑，把褚恂喊来自己身边，“小恂这样已经很能干了，你不知道阿姐四五岁的时候，连你手上这样的小弓都拉不开，更别说射箭了。”</p>

褚恂皱着小眉头，“阿姐是女子，天生力气小，拉不开弓很正常。”</p>

褚清辉当即戳了戳他的脸蛋，“怎么，你难道看不起女子？”</p>

褚恂道:“没有看不起，可是阿姐的力气确实比太子哥哥小，我长大以后，会像太子哥哥那样健壮。”</p>

“那就等你长大了再说。”褚清辉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转过头对闫默说道:“林子外围没什么猎物，先生和妹夫不如去深处转一转吧，我们就不跟去累赘了。”</p>

闫默四下巡视一番，确定没什么危险，又见周围有诸多侍卫，才点了点头。</p>

褚清辉笑道:“你们二人最好能猎一头鹿回来，晚上才好加菜。”</p>

张志洲笑着拱拱手，“公主且等着。”说完跟他媳妇儿眨了眨眼，才轻踢马腹，两匹马冲了出去。</p>

褚清辉揶揄地看了看林芷兰，又对林致远和秦长生道:“你们两个也带几名侍卫，稍走远一点，看能不能带几只兔子回来，小恂就和我一起吧。”</p>

褚恂闷闷不乐地撅了撅嘴，倒也没反驳。</p>

林致远道:“表哥给你打两只兔子。”</p>

秦长生不甘落后，忙说：“我给你打一只狐狸。”</p>

他们二人急着献殷勤，反倒逗乐了各自的姐姐。</p>

林芷兰不客气笑道:“可别这么早就夸下海口，一会儿若空着手回来，丢的可是我的脸。”</p>

两个小小少年齐声不服道：“阿姐等着便是。”说完也驱马入了林子。</p>

褚清辉等人骑着马在外围慢慢散步。褚恂还不大甘心，仍然一会儿射出一根箭，倒忙坏了他身边跟着捡箭的侍卫。</p>

褚清辉由着他去，偏头与林芷兰秦含珺说话。</p>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几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真有一只倒霉的兔子，跑到了褚恂马蹄跟前，被他一箭射中了。</p>

那一箭准头一般，只射中了兔子腿，眼看兔子踉踉跄跄还要跑，褚恂忙叫侍卫抱着从马背上蹦下来，小炮仗一样快跑几步一下，逮住那只兔子的耳朵拎起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褚清辉，大声道:“阿姐，我射到兔子啦！”</p>

褚清辉下了马，走到他跟前，摸摸他通红的脸蛋，赞道:“我就说小恂很能干，这只兔子晚上叫厨房烤给你吃。”</p>

褚恂兴冲冲道:“分给阿姐一只后腿。”</p>

刚说完，林芷兰和秦含珺走到了褚清辉身边。褚恂看看她们两个，顿了下，道:“也给两位表姐一人一只腿。”</p>

褚清辉有意逗他，“那姐夫呢？”</p>

褚恂呆了呆才说:“也给姐夫一只。”</p>

“可你有两位姐夫，加上我们这三个姐姐就要五只腿了，你的兔子总共才四条腿，不够分呀。”</p>

褚恂彻底呆住，愣愣看了看她们，又看看自己手中还在蹦哒的兔子，又看了看他们，再看看兔子，嘴巴瘪了瘪，“那怎么办？我打不到第二只兔子了。”他倒知道自己这一只多半是运气得来的。</p>

林芷兰怕他要哭，忙轻声哄道:“别听你阿姐的，表姐一个人吃不完一只兔子腿，和你姐夫两个人吃一只就行了。”</p>

褚恂眼前一亮，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水雾眨去，掰着指头数道:“阿姐和姐夫一只，表姐和表姐夫一只，秦表姐和秦表哥一只，我和林表哥一只，正好四只！”他又高兴起来。</p>

褚清辉等人忍不住笑出声。</p>

正说着，林子里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秦长生和林致远带着各自的猎物回来了。</p>

只见林致远的马鞍下挂着两三只野兔，秦长生的马鞍下一只猎物也没有，但看他手中却赫然拎着一只小白狐。看来两人都记着之前说下的话，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领，好歹没丢人。</p>

马还没停稳，两人便各自跳下来。</p>

林致远把三只野兔往褚恂面前一放，挺着小胸脯豪迈道：“都是表哥给你的。”</p>

秦长生忙把狐狸捧出去，“这只狐狸也给你，还是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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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恂原本见他们二人甚过自己，心中还有点小别扭，可听说说是只活的狐狸，又有了兴趣，上前一步就要接过。</p>

哪知那狐狸并不驯服，到底是食肉的野兽，不像兔子那样乖顺，就见它尖嘴一张，长了利爪的前掌用力一挥，眼看就要在褚恂身上留下几道血痕，却有一个人比它更快。</p>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只狐狸就带着斑斑血迹，被人丢在了雪地上，而秦含珺已拉着秦长生跪下，“幼弟莽撞，叫二皇子受了惊吓，请公主与殿下责罚。”</p>

原来秦含珺之前看见秦长生怀中是只活的狐狸，就觉得有些不妥，上前一步正要阻止，却见小弟将狐狸献给了褚恂。她的眼睛一直盯在那只狐狸身上，第一时间发现不妥。在那狐狸发狂之时，便以迅猛之势将其夺过，同时摘下头上玉簪，**狐狸眼中用力搅了两下，丢弃在一旁，然后拉着小弟跪下请罪。</p>

在场连侍卫都不及她迅速及时，更不要说别人。</p>

褚恂依然伸着手维持，方才要接过狐狸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秦长生虽然跪在地上，脸上却半是呆愣半是惊慌。</p>

褚清辉等她请了罪，才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又听见一阵马蹄声。这声音却不是发自林子中，而是从别院方向传来的。</p>

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几匹骏马奔驰而至，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貌英俊，正是太子及其随从。</p>

褚清辉上前把秦含珺扶起来，小声道：“先起来，一会儿再说。”</p>

秦含珺低声应下，垂首拉着秦长生退到后面。</p>

动作间，太子几人已到了跟前，除了褚清辉与褚恂之外，其余人皆跪下行礼。</p>

太子跳下马，还未说话，褚清辉迎上去，欣喜道：“哥哥来啦！”</p>

太子摸摸褚恂的脑袋，眼角看见仍在抽搐的狐狸和雪地上带了血的玉簪子，面色不变：“玩得可还尽兴？哥哥来晚了。”</p>

对着太子，褚恂历来也不敢撒娇放肆，刚才的事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说，又实在有些惊吓，一时吞吞吐吐说不清话。</p>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只见扑通一声，秦长生又跪下，憋红了脸，“请太子殿下责罚！”</p>

秦含珺也跪下来，郑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刺骨的雪地上：“臣女教弟无方，令二皇子殿下受了惊吓，请太子降罪。”</p>

“阿姐……”秦长生不安地看着她，眼眶发红。</p>

地上雪深一尺有余，隔着厚厚的鞋底踩在雪上都觉得冰凉入骨，他们二人跪着，膝盖转眼便湿透。</p>

其余人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在此时开口。</p>

褚清辉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太子衣袖，“哥哥……”</p>

之前的事确实是秦长生鲁莽，可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不过是为了讨褚恂开心罢了。况且又是有惊无险，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太子如何看待。</p>

太子看了褚清辉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嘴里道:“不是说要打猎，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散开吧。”又问褚清辉:“驸马在何处？”</p>

褚清辉忙道:“外围没什么猎物，先生和妹夫在林子深处。”</p>

太子便回身跨上马，轻扬马鞭：“我也去碰碰运气，若凑巧，今夜回来加餐。”</p>

说完。便带着侍卫入了林子。</p>

留下众人都还呆呆的。褚清辉忙叫人把秦含珺和秦长生扶起来。</p>

“太子……”秦含珺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紧紧牵着幼弟的手。</p>

“没事的，哥哥不是不讲理的人。”褚清辉轻声安抚。</p>

秦含珺抿着唇，“长生与我确实有罪，请公主责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