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来了。”祁和还没下马，宅老就已经亲自去为公子牵马，紧张兮兮地开了口。</p>

所有人都很怕姜老夫人。</p>

连祁和这样滤镜深重的，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他的外祖母是个多么慈祥的老太太。</p>

正相反，历经两朝的公卿夫人，陪伴女天子度过了一次更比一次困苦危机的姨母，唯一的女儿惨遭杀害后她一滴泪也没流，只是咬牙发狠，亲自抓出并斩杀了匪首的话本式人物，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个和善的主。</p>

姜高氏也从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人，她强势了一辈子，哪怕老了，也依旧会是一柄让人胆寒的剑，而不是突然变异、返璞归真成什么温暖可爱的老太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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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都不要想。</p>

她只会比以往更加地严厉，更加地让人闻风丧胆，因为……她现在只有这个了。丈夫不成器，儿孙扶不起，除了坚强，她别无选择。</p>

看得出来，祁府上下都因为姜老夫人的亲至而神情紧张。</p>

生怕被挑剔，被否定，被责罚。</p>

只有祁和还能谈笑自如，甚至有闲心与宅老奇怪道：“怎么这回来了这么多车？后院放不下吗？”祁家是给亲近的人在自家后院准备了停放车辆与马匹的地方的，也就是古代版的停车场，除非车辆实在是太多放不下，否则一般是不会像这样挤在大门口的。</p>

“不只老太太来了。”姜家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除了整日侍奉在老太太身边的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小娘子们，还包括了祁和几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舅舅。</p>

姜家现在的当家人是祁和的二舅，但他只是个庶子，由老太太垂帘听政。其他舅舅也没什么性格，和祁和的外祖一样，软趴趴的。</p>

这回连祁和都知道，出大事了，他急忙带着去月与霜月前往正厅。</p>

昔日总会被祁和因为太过空荡而嫌弃的偌大正厅，如今被坐了个满满当当，有几个姜家不算得宠的后辈，甚至只能坐在矮一些的圆凳上。</p>

最中间的上首，坐的便是没什么表情，满头银发的姜老夫人。她一头钗鬟，正襟危坐，只从表面上真的看不出老太太身体有任何不够硬朗的地方。她就是整个姜家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最大的恐惧都被老太太一个人给诠释了个淋漓尽致。</p>

“毑（jiě）母。”祁和仰着笑脸上前。</p>

姜老夫人身边围着的几个儿孙，很识趣地给祁和让开了一个最近的位置，供他们祖孙叙情。在老太太心中谁最有分量，姜家的人心里都很有逼数，并不打算挑战。姜老太太看见祁和后，也果然褪去了一身寒气，不能说喜笑颜开吧，但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喜悦。</p>

她主动握住了祁和的手，想要给他暖一暖：“外面天冷吧？可要多加几件衣裳。”</p>

祁和被老太太干燥又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没来由地就感觉到了一阵踏实与心安。只有在见到人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思念：“您怎么自己来了？外面多冷啊。”</p>

其他陪着老夫人一起来的姜家人，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敢挑祁和这话里的毛病，虽然确实挺让人想吐槽一句“我们难道不是人吗”。</p>

“既然你不愿意来见我这个老婆子，那只能由我来见你啦。”姜老夫人言。</p>

“是阿和不孝。”祁和没想到姜老夫人这么急，也是他误会了姜老夫人找他的意思，否则他怎么可能放着外祖母不去看，反而去找宸王那个**。</p>

“算啦。”姜老夫人一点一点地拢了拢祁和鬓角的碎发，“毑母知道你心里是想我的，就是怕我给你介绍小娘子。”</p>

祁和哂笑。</p>

“我这回找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小娘子。”姜老夫人开门见山，实在是事关重大。她非要惊动全家一起来祁府，也是因为她觉得这事必须一次性地和所有人说完，免得她这些不争气的后辈因为不知情，而在外面被有心人利用了。</p>

现在风雨飘摇，姜家地位尴尬，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p>

“是因为这两份提亲的结契书。”姜老夫人让珍珠把两份聘礼单子都拿了出来。姜家的队伍看上去浩浩荡荡，也有原因是所有的聘礼都被蒙上布混杂在了其中。要不是祁家门口宽阔，可以容下几辆车，这队伍首尾相连地排到巷口都不一定能排完。</p>

祁和虽然还没有看到结契书上的名字，但莫名地，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姜老夫人说的是结契书，不是婚书，就说明了这两份的主人都是男人。</p>

一个肯定是太子。太子到底在布什么局，祁和至今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至少祁和是感受到了太子在和他谈成婚时的认真与不容置疑的。太子的性格一向执拗，从他小时候一次次被王姬闻岄欺负，还能一次次地不愿意给王姬低头就能看出来。他想要达成的事，就一定要达成，典型的洁癖**座，有很厉害的强迫症。</p>

至于另外一个……</p>

祁和在司徒家和宸王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他相信司徒老将军不太可能在经历了昨天那样的尴尬事后，还有心情替他大儿子求亲，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宸王身上。而宸王这么做的理由，祁和还需要想一想，但肯定不是出于爱。</p>

想及此，祁和感觉自己好像和女天子得了一样的头痛病，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p>

“你不看看吗？”姜老夫人出言提醒祁和，珍珠又往前推了推自己手上的木盘。</p>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祁和负隅顽抗，怀揣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希望。</p>

姜老夫人看了一圈眼巴巴的姜家人，意思很明显，要是能瞒下，她才不会带着这些蠢东西一起来添乱。</p>

祁和终于认命，他深吸一口气，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这才打开了结契书。果不其然，太子闻湛与宸王闻姬的名字，就写在那黄色纸页之上最显眼的部分，让人无法形容在看到它们那一刻的心情。</p>

宸王的求婚可以说是十分地兴之所至，他连个理由都没有，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话，他想和祁和结婚，就是因为他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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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比宸王好点，好歹还有个成婚的理由，父母之命。虽然这也很扯淡。祁和可不记得他娘和女天子之间在他们小时候有过什么娃娃亲的**约定。事实上，祁和小时候一直与兄长、母亲生活在老家江左，一直到三四岁，才因为父亲调任回到了雍畿。但很快就发生了祁家的血案。</p>

姜嘉婉要怎么才能在这样的夹缝中，争分夺秒的与女天子给祁和与太子敲定一个娃娃亲？</p>

而且，之前太子来找他私下里谈这个事的时候，太子说的理由还是女天子把祁和托付给了他，他觉得唯有成婚才是最好的照顾呢。</p>

“我娘不可能与陛下谈这个。”祁和与姜老夫人直言。</p>

但全场都沉默了。不管是已经知道结契书的姜老夫人，还是刚刚才得知内容的姜家人，他们肯定是有一肚子的疑问的，但至少在祁和的这个提问上，他们可以给出答案——还真不好说。以女天子与姜嘉婉当年那亲密无间的关系，以及藏在小意温柔下偶尔也会有的大胆一面，真不能肯定她俩一拍脑门子，会不会就约定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p>

“我是男的，太子殿下也是男的。”祁和不可思议地看着全场，都疯了吗？为什么能接受的这么平静？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现代人？！</p>

“契兄契弟，古已有之。”大启在这方面真的有些过于彪悍的奔放了。</p>

“但太子是需要继承人的。”祁和更像是一个老古板。</p>

“太子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姜家小娘忍不住道，她看祁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她觉得祁和根本就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太子表兄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明朗，他来求婚，谁会不心动，谁会不答应呢？祁和若不想，她，她，她……</p>

祁和就真的不愿意啊！</p>

“宸王比太子好。”姜家的六娘子首先不干了，她突兀开口，和妹妹争辩，“有宸王殿下珠玉在前，和表弟怎么还会被太子殿下迷惑呢？”</p>

好的，祁和在心里懂了，这位表姐是个宸王粉。</p>

身为太子粉的姜小娘不乐意了，拍桌而起：“阿姊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表兄哪里不如宸王了？谁不知道宸王性情不定，阴鸷慑人？你觉得嫁这样一个人，真的好？你不帮着自己家人，却帮着一个外人，这是什么道理？”</p>

姜六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与妹妹针锋相对：“太子软弱无能，任人摆布，谁嫁给他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家人怎么了？他何时又把我们当过家人？还不如王姬待我们姐妹亲近。”</p>

“你！不可理喻！”</p>

我家哥哥世界第一，你家爱豆毫无实绩，空有一张脸，在这场大启狼人杀里能活过几天？</p>

“你！愚不可及！”</p>

我家哥哥以性格取胜，总比你家爱豆不会做人来得强！</p>

两个小娘子，一人着粉，一人佩蓝，站起来还好似一般高，势均力敌，怒气冲冲地瞪着彼此，分分钟就要掀起一场粉圈大战，为自己的爱豆摇旗呐喊，冲锋陷阵。这个对家实在是太讨厌了！</p>

不仅如此，两人互怼到**之处，还齐齐回头看向祁和，逼着他来表态：“和表弟，你说，你选谁？”</p>

祁和：“……”当个唯粉不好吗？为什么要粉C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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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字！真的尽力了！</p>

大家，国庆快乐呀~(づ￣3￣)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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