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很多时候都不太会说普通话了，只会说这座大山里的方言。</p>

或许是自己心里唯一仅剩的那么一点儿光芒都被现实磨灭了，所以女人就变得更加暴躁，对待谢明澈的态度也时好时坏。</p>

那个时候的谢明澈，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他满心满眼，都是“回家”两个字。</p>

他尝试着逃跑，不止一次，却总是迷失在大山深处，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要么是被同村的人发现，把他抓回去，要么就是女人亲自来抓他。</p>

毒打已经成了常有的事情。</p>

女人的精神似乎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她有时候又哭又笑，看着他的时候嘴里还会念叨：“儿子，我的儿子……”</p>

村里人说，她年轻的时候怀孕，自己走山路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孩子流掉了，从那以后，那个把她买来的男人就没少虐打她，打到后来，她已经不会生育了。</p>

年幼的谢明澈越来越抗拒这座大山，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逃离，也一直存着期盼，希望他的爸爸妈妈有一天会找到这里，带他回去。</p>

直至后来所有的期待全数消磨，在漫长的绝望中，稚嫩的少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永远遗忘了。</p>

他逃一次，女人手里的镰刀就会在他的腿上划上一道，所有恶毒的话灌满耳朵，他又被按在摇摇欲坠的土墙房子里用麻绳捆着手，吊上一整天。</p>

到后来，女人甚至萌生了要砍掉他双腿的想法。</p>

从那时候起，谢明澈就知道，等待是一件既煎熬，又无望的事情。</p>

他必须承认，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自己。</p>

于是年少的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谋划，开始伪装，精心为自己的逃跑计划营造有利条件。</p>

他在山里一边躲着那些村民的寻找，一边自己一点点地往山下走，整整三天三夜，他饿了就摘山上的野果，渴了就喝山涧里流淌下来的水。</p>

他甚至还遇上过毒蛇，甚至是其它凶猛的野生动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睡意。</p>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p>

而孤注一掷的最后结果，是在一个星辉散漫的夜晚，年仅十三岁的少年靠着他的意志力，终于走出了大山。</p>

后来的一路流浪，乞丐似的生活对他来说，丝毫不能消减他脱离那座大山后的轻松感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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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下饥寒交迫的午夜梦回间，他也曾恍惚流下眼泪，无比庆幸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赌对了。</p>

而他必须回到郦城，回到谢家。</p>

父母的脸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模糊，而他满腔怨恨，亟待着重新站在他们眼前，告诉他们，提醒他们，他还活着。</p>

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怨恨与报复。</p>

他也曾以此作为自己这辈子活着的唯一意义，因为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只剩下这些了。</p>

“可是……我的母亲死了。”谢明澈紧紧地抱着阿胭，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脖颈，沙哑的嗓音带着细微的颤抖。</p>

阿胭听见他低低地苦笑了一声，“我本来以为她忘记我了，可他们说，她是为了找我而死的。”</p>

“之前我以为谢家所有人都把我忘了，可是原来，我还有母亲，还有祖母。”</p>

他其实，也就只是想要这样一个答案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