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在西点店干了三天，才知道原来店里卖的那些点心并不是店主做的，大师傅另有其人，而且是个十八九岁刚从烹饪学校毕业的小姑娘，叫归籽儿。</p>

店主颇为得意："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做点心那有一手！尤其是桂花糕桂花汤圆，是我们店里特色，跟别家的都不一样，远近这几条街上办公楼里的人早晨都爱过来喝一碗。我琢磨着这丫头肯定是有秘方。”</p>

小麦还没见过这位"大师傅"，忍不住问："我怎么没见着她？”</p>

店主摇摇手："你见不着。这丫头家里有规矩，天黑之前必须回家，要不我怎么晚上也得招人呢？这会儿天黑得早，她五点就走了。赶夏天天黑得晚，你就能见着了。”</p>

小麦有点好笑："什么年代了，还得天黑前就回家？”</p>

店主同意地点头："嗯，估计是家里管得很严。不过，一个小丫头，早点回家也好。现在这社会乱得很，早点回家爹妈也放心。”</p>

小麦看店主心情好，才提出来周末要回去接奶奶的事："我就请一晚上假，行吗？”</p>

店主有点不太高兴："星期六晚上生意正好……算了，你孝顺我也不能拦着，可是就一天啊，你再请第二天我就受不了啦！”</p>

小麦赶紧点头，特意晚上多干了半小时，把第二天早上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才走。周六一下班，他就直奔长途车站，跳上了去胶南的车。</p>

小麦奶奶的老家就在胶南大珠山。天色漆黑的时候，他终于到了石春元家门口，可是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的哭声，他借着灯光一看，门窗上都糊着白纸，这是家里死人了！</p>

小麦的心猛地往上一提--难道是奶奶……他忐忑地敲门，出来开门的是石兰兰，石春元的大女儿："表叔？”</p>

"家里……怎么了？"小麦看见她胳膊上戴着黑纱，眼圈也是红肿的。</p>

"俺爸--"石兰兰嘴一撇哭起来，"俺爸死了！”</p>

"元子哥？"小麦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上个礼拜他还去我那儿--”</p>

"俺爸是被老虎咬死的。”</p>

"老虎？"小麦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动物园，老虎笼子开了？”</p>

"不是。"兰兰抹着眼泪摇头，"是山上有老虎。俺爸去逮兔子，被咬死了。”</p>

小麦觉得自己像在听笑话一样："大珠山上有老虎？怎么可能！"风景区出老虎，见鬼了吧？</p>

"真的！"兰兰抽抽噎噎，"动物园来了什么专家，说就是老虎，有脚印。表叔，你进来吧，俺爸说过，你要来接太姑奶？”</p>

石春元的老婆也是眼圈通红，怀里搂着八岁的儿子，勉强起来招呼小麦。小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喃喃地说："嫂子，别哭坏了身子，兰兰和平平还指着你呢。”</p>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石春元的老婆又哭起来："你说，咋就会有老虎呢？老说什么保护这些畜生，人死了就没人管了！俺命怎么这么苦？两个孩子还小，往后谁管俺啊！”</p>

小麦好容易将她安抚下来，摸摸衣袋里的钱包，掏出一千块钱给了她，才问起奶奶的事。石春元的老婆抹着眼泪把钱收起来："姑奶住在她自己房子里，东西俺都收拾好了，也没啥东西好带，春元说你们城里啥都有，叫俺少装几件，你们路上也方便。俺看晚上你就住姑奶房里吧，地方够了。”</p>

小麦奶奶的房子是三间平房，就在石春元家的二层小楼后面，亮着柔和的淡黄色灯光。兰兰推门进去，叫道："太姑奶，春弟表叔来了。"接着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春弟？是春弟吗？"小麦心里一热，大步进去："奶奶，是我。”</p>

灯光照着炕头上盘腿坐着的老人，头发已经一片雪白，瘦削的脸上满是皱纹，混浊的眼睛眯起来费力地看："是春弟吗？”</p>

小麦跑过去抓住那双布满了色斑的手："奶奶，是我，我是春弟！”</p>

老人的眼睛明显地是不行了，凑得很近，还用手在小麦头上脸上摸索："真是春弟？是春弟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