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珊与钟圆正有说有笑，陡然看见顾念朝自己走过来，笑容立时便淡了。</p>

她知道顾念今天可能会来，但没想到对方会跟周惜媛一起走红地毯，被误认为是艺人，更没想到周惜媛会在台上重点感谢顾念，令后者大出风头。</p>

心里知道自己得奖机会很小是一回事，看着儿子的女朋友被别的艺人郑重其事地感谢，又是另一回事。</p>

刘玉珊不愿承认自己有些小小的介意，雍夫人的身份足以让她在这里挺直了腰杆，即使圈中大咖看见她，也得客气三分，这就足够了。</p>

顾念：“您好，刘女士，钟小姐。”</p>

刘玉珊和钟圆都与她握了手。</p>

对方知情识趣，没有仗着雍凛，一上来就直接喊“伯母”或“阿姨”，没有在钟圆面前主动表明跟雍凛的关系，刘玉珊很满意，但转念一想，顾念这声“刘女士”委实也太生疏了，对钟圆和对她态度无二，根本听不出半分亲近。</p>

思及此，刘玉珊又略微有些不快。</p>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两种想法完全是前后矛盾的。</p>

钟圆跟刘玉珊走得近，自然也知道雍凛正在跟顾念交往的绯闻，奢侈品与时尚息息相关，更与娱乐圈脱不开关系，哪怕顾念没有这层身份，冲着她出色的工作能力，将来的前程都差不了，钟圆自然很乐意跟顾念交好。</p>

“你好，顾小姐，刚才惜媛的发言很精彩，我真为她拥有你这样一位公关感到嫉妒。”</p>

顾念笑道：“作为M&J的公关，努力是应该的，钟小姐太过奖了。”</p>

钟圆有心跟顾念多聊几句，但看见刘玉珊优雅矜持的笑容，心知这位雍夫人恐怕不是太喜欢自己儿子的女朋友，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对顾念热情太过。</p>

她对这段绯闻好奇得很，原想开开玩笑调侃一下，现在玩笑肯定是开不成了，钟圆对刘玉珊和顾念笑道：“你们聊，我过去跟李导打个招呼。”</p>

刘玉珊对她笑了一下，眼看着钟圆离去，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p>

顾念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雍夫人很不喜欢自己，只不过碍于儿子，又是公众场合，不好发作罢了。</p>

果不其然，刘玉珊开始发难：“你跟小凛，谈论过结婚的事情了？”</p>

顾念：“暂时还没有，我们打算过两年再说。”</p>

刘玉珊：“为什么还要过两年？”</p>

顾念笑了一下：“雍凛觉得现在我们两人都还年轻，没必要那么急。”</p>

更重要的是，两人互换身体的事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虽说彼此努力去适应，但总会带来许多不便，但这件事没法说，顾念只好搪塞过去。</p>

刘玉珊不悦：“你们哪里年轻了？现在还不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急？”</p>

她见顾念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明显回答不上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顾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你并不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奈何我的儿子喜欢，我拗不过他，当母亲的，总不忍心违背儿子的意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p>

顾念暗暗一叹：“我明白您的意思，雍凛爱我，所以您希望我用同样的爱去回报他。”</p>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刘玉珊满意地点点头：“爱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的，付之行动才更能让人信服。雍凛的工作很忙，他现在这间公司，是他自己一点一滴奋斗，才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但他的事业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将来他还会接过他爸爸的事业，你既然要当他的妻子，自然需要为他着想，而不应该反过来让他为你操心，你说对不对？”</p>

刘玉珊不喜欢顾念，却不想为了一个顾念跟儿子反目成仇，更何况丈夫雍子文也并不站在她这一边。</p>

所以内心深处刘玉珊其实已经做好了用这段婚姻为雍凛交学费的心理准备，因为在她看来，雍凛内刚外也刚，顾念内刚外柔，两个人硬碰硬，是根本不可能长久的，雍凛现在也许听不进去，几年之后一定能够明白。</p>

鉴于这种心思，她没有再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却想挫挫顾念的锐气和傲骨，让她知道嫁入雍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p>

从旁人的角度，两人相谈甚欢，不时还会笑一下，关系看着像不错。</p>

刘玉珊的心思并不难猜。</p>

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跟雍子文结婚，此后几十年都被保护得很好，随着雍子文一步步往上走，更不会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却轻易就被顾念看了出来。</p>

换作一个内心柔弱的女孩子，可能真会因此委屈得不行，恨不能找个角落默默流泪，顾念虽然也不会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好笑和无奈。</p>

对方是雍凛的母亲，她当然不能用工作里那些手段去对付，本想努力表现，加强点印象分，但看来既定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没什么效果。</p>

她斟酌措辞，正在思考要如何开口，刘玉珊的目光对着她背后，脸色却微微一变。</p>

“顾小姐？”</p>

声音有些熟悉，顾念回头一看，居然还是老熟人吕岩。</p>

“你好。”顾念对他笑道。</p>

吕岩惊喜道：“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先回去了。”</p>

他一心盯着顾念，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旁边的刘玉珊。</p>

顾念主动为他介绍：“这位是刘女士，你们两位刚刚在电影里合作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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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岩转过头，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伸出手：“雍夫人，太抱歉了，刚才我没注意到您！”</p>

向来在人前礼仪得体，对顾念都还维持着基本礼数的刘玉珊，头一回当着别人的面，连笑容都欠奉，仅仅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我们有事要谈，失陪了”，拉起顾念就走。</p>

留下吕岩一个人站在那里，满头雾水外，加满腹委屈。</p>

顾念同样莫名其妙，要知道几秒钟之前，刘玉珊还对她不热不热的，忽然之间就发展到拉着她一起走的地步了，这变化实在太快，顾念都有点看不懂了。</p>

“刘女士，刚刚吕岩……”</p>

两人一路来到外面的草坪，白色纱帘隔开里外两个世界，刘玉珊终于停下脚步，面色不豫：“不要跟那个人走得太近，那些八卦杂志刚刚写了他和小凛的绯闻，难道你没看么？”</p>

顾念哭笑不得：“我有耳闻，不过八卦报道向来都是捕风捉影的，十句话里可信度也没一句，不用太在意吧？”</p>

刘玉珊很不满意她这种轻忽的态度：“虽然那些报道捕风捉影，但人都宁可相信夸张的，也不愿相信真实的，如果刚刚被娱记拍到我和那个吕岩在一块儿，明天又可以让他借着雍家炒一拨了。”</p>

凭着对吕岩寥寥几面的印象，顾念承认那人的确有些缺心眼，但说要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心机，也不至于，这种人如果没遇见贵人，在圈子里就不太好混，尤其吕岩的外貌也不是顶顶出色，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上不下，现在还把那个程峰给得罪了，以后肯定更难走。</p>

但她没有当面反驳刘玉珊，只是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p>

刘玉珊：“你以后成了雍家人，也得这样，时时刻刻注意雍家和雍凛的形象，任性往往有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p>

顾念其实还是可以继续点头装柔顺的，但不知怎的，那一刻她忽然不想敷衍下去，就应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顶撞您，但现在男女平等，女方嫁入谁家就是谁家的人，这种传统，已经不合时宜了。”</p>

虽然她的语气很温柔，但反驳之意也很明显。</p>

刘玉珊蹙眉：“你们俩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没礼貌，小凛知道么？”</p>

顾念：“对不起，伯母，我觉得刘女士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喊您伯母，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是真心爱雍凛的，这一点，并不比他爱我少，我是觉得，拥有一份工作，并热爱自己的工作，跟结婚生子，并不会太冲突，您其实不用担心我婚后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存在，我们俩会适当做出协调，适应彼此的节奏，更何况，在没有彻底适应好之前，我们暂时不会结婚，这也是对彼此的负责。”</p>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恶作剧地想道，假如有一天自己真成了“翻版刘玉珊”，一个合格的富家太太，正好她和雍凛又彼此灵魂交换，到时候雍凛顶着她的身体去听一群富家太太聊珠宝聊八卦，不知会如何崩溃。</p>

顾念诚挚道：“伯母，您和伯父，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我爱雍凛，我也会像对他那样去对待你们，只是我们毕竟两代人，有时候沟通上会觉得不畅，希望您不要介意。”</p>

这些话没能平复刘玉珊的不满，打从一开始她觉得顾念不好，这个“不好”的标签就一直伴随着对方，既定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难扭转过来，对方说什么，都会被她解读成别的意思。</p>

刘玉珊一双秀眉拧得更深：“你的意思是，我老了，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沟通了？”</p>

顾念：“……”</p>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自己要不找个借口溜掉算了，这实在是没法沟通下去了。</p>

“那是什么意思？”</p>

接上这句话的人却不是刘玉珊，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p>

顾念回头。</p>

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雍凛竟跟李导一并走来，长腿迈开，一步顶李导两步。</p>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我一直找不见你，阿珊，剧组今天拿奖，要留念合影，就缺你一个了。”李导笑呵呵道，仿佛没察觉顾念和刘玉珊两人之间的暗潮，他年纪比刘玉珊还大了十几岁，影坛地位显赫，许多人在他面前都会尊敬三分。</p>

刘玉珊笑了笑，仿佛刚刚的诘问和不满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我跟顾小姐在这儿聊得投机，给忘记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这就去！”</p>

她转向雍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工作忙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