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p>

半夜里, 侯府清冷后院急急忙忙叫了大夫, 烛火匆忙燃起，点亮大半间屋子。</p>

足足过了两炷香的时辰, 府外的大夫匆匆赶来。</p>

两边的窗户呼啦啦乱扇，透过窗缝得以窥探出一抹微亮的天光。</p>

顾盼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 手指不安的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嗓子疼胸口闷，额头冒着虚汗，看起来很不舒服。</p>

钟砚穿了件薄衫, 身形欣长清瘦, 湿冷的眸光淡淡落在顾盼脸上, 他表情浅薄的实在不像是有担心的样子，冷冰冰的视线, 无动于衷的神色, 像个漠然的看客。</p>

直到大夫来了, 钟砚才让人上前把脉。</p>

其实不必把脉，他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没想到顾盼居然蠢到对博平郡主完全不设防，这大半年没少吃她的用她的, 加上顾盼体质本来也不太好，如今倒下也算正常。</p>

钟砚扯了下嘴角, 似乎是想笑, 笑容刚刚牵起, 嘴角弧度又缓缓回落, 取而代之的是他依然冷漠的表情。</p>

男人负手而立，发问：“她如何了？”</p>

大夫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任何问题，擦了擦汗，中规中矩的说了一句，“先吃一副药试试看吧。”</p>

“说凶险也不凶险，说好也不太好。”</p>

钟砚沉默了一下，抬手让底下的人带他去抓药。</p>

他的衣袖上还有她吐出的血，星星点点红白分明，他也没去换衣服，平静看着床上的女人。</p>

钟砚知道她这次大概是死不了的，博平郡主虽然狠，也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就直接要了她的命，只能说是阴差阳错。</p>

大夫开的许是缓和的药物，解药方子在博平郡主手里头，钟砚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开口找她，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是他觉得顾盼还不值得他费这个心思。</p>

时至今日，钟砚自己也得承认，他对顾盼确实有点与旁人不同的心思，谈不上多么喜欢。</p>

对猎物的独占欲不等同于刻骨铭心的爱意。</p>

若非有利可图，钟砚从顾盼转变来讨好自己的那天起，就不会搭理她。</p>

不多久，丫鬟便将在厨房里煮好的药端了上来，黑漆漆的一碗中药光是闻起来的味道就让人作呕。</p>

钟砚伸手，“把碗给我。”</p>

他接过碗，然后缓缓坐在床头，扶起顾盼的后背，让人靠着自己的胸膛，盛了一勺子的药，递到她嘴边，“喝药。”</p>

顾盼本来就有点犯恶心，难闻的药味冲进鼻子，她更加恶心，快要吐出来了。</p>

钟砚见她咬紧牙关不肯松口，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手指头掰开她的下巴，强行将药灌了下去。</p>

他向来笑意吟吟，装的如沐春风，仅有的几次冷酷强势都是对着顾盼使的。</p>

顾盼喝了药后，抱着被子滚进了最里头，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生怕没一会儿就又被他抓过去喝药。</p>

折腾完这一出，天彻底亮了。</p>

前院昨晚就听到消息，钟砚请了大夫这事根本藏不住。</p>

博平郡主知道这事时，心情大好，一度以为是钟砚这个兔崽子昏迷不醒了。</p>

经过嬷嬷提醒才知道原来出了事的人是顾盼。</p>

她心里头是很遗憾的，“真是想不到，先出事的竟然是她这个蠢货？要知道我给钟砚使得手段比在她身上多得多，这兔崽子也是命大，这么些年过去，还吊着他半死不活的命。”</p>

嬷嬷只得劝慰道：“这事急不来，既然御医都说他活不长，就一定活不长。”</p>

提起这事，博平郡主心里就一肚子的气，瞪眼道：“御医还说他活不过十五岁，你看他十五岁那年死了吗？！”</p>

“我真是一刻都忍不了，给我那讨人厌的妹妹养儿子令我恶心，若钟砚身上没有流着皇家的血，我早就把他丢进井里去了！”</p>

嬷嬷边打量她的神色，边小心翼翼的回话，“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起这个儿子。”</p>

博平郡主冷嗤一声，“记不起钟砚是他的种，光是这一点我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动手。”</p>

提起往事，还有她的妹妹，博平郡主还是恨的牙痒痒，恨中又带着点畅快。</p>

她冷笑着说：“我这个妹妹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把当今圣上迷得死去活来，差不多快要废除六宫，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爱，宫门都不舍得让她出，像养着金丝雀似的养着她。”</p>

“真是好笑，谁又知道后来呢。”</p>

后来啊 ，她这个受尽宠爱的妹妹，是被皇帝亲手杀了的，一刀捅入心窝，死后连个正经的坟头都没有，皇陵不得入，牌位也不准立，就连她生的儿子都被送了出来。</p>

这得是多恨啊。</p>

也难怪说最是无情帝王家。</p>

博平郡主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时隔多年，意难平其实不止她一个。</p>

钟砚不死，她心头恨永远难消。</p>

依照皇上绝情决心的态度，多半也是不想要这个儿子的。</p>

博平郡主回过神来，道：“你去我的库房里挑两支上等人参送过去，说是我的一片心意，让顾盼照顾好身体，不要让府里人担心。”</p>

嬷嬷得了吩咐哪敢不从，得了空闲便去挑了人参送过去。</p>

钟砚一眼都没看，直接就把人打发了。</p>

至于送来的人参，被他顺手给丢了。</p>

顾盼吃了大夫开的药，情况没有好转多少，小脸惨白，紧贴着后背的薄衫早就被汗水浸湿，眼眸湿漉，脖颈亦是被汗珠给打湿，整个人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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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又痒又疼，顾盼哪怕在睡梦中都止不住会咳嗽，这一场病来如山倒，简直奔着她半条命而来。</p>

接连三天，顾盼都起不来床，严重到她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p>

钟砚看着她受苦楚，眼看着她瘦了一圈，脸上都没剩多少肉了，她很脆弱，好像再来一场微风就能把她给打趴下。</p>

钟砚偏偏生了一颗铁石心肠，他从容不迫，每日给她灌三次药，确保她死不了就成。</p>

木人石心，说的就是钟砚这种人。</p>

刹那间的心动、脸红和悸动，时而冒出来的让人畏惧的占有欲、偏执性，对他来说都不等同于爱。</p>

钟砚也不觉得自己会爱上谁。</p>

爱意，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放在嘴边提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