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你和你娘周全。”他宛若星辰的眸光里，带着让人心安的坚定。</p>

霍青谣唇角轻轻漾开一抹笑，“嗯，我信你。”</p>

爹爹的事，她不可能怪秦暮羽。而这回娘亲的事，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他。</p>

“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进去，夜晚风凉，当心身子。”秦暮羽眉角含情，贴心地提醒她。此时已是夏末，夜里的风已然带着一抹凉意。</p>

“好，你路上小心，回去与苏老夫人好好说说话。”霍青谣小声叮嘱他。</p>

“嗯。”</p>

秦暮羽点点头，凌风已经帮他将马备好，二人骑着马一起回了丞相府。</p>

霍青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一阵凉风吹过，她裹了裹身上的衣物。</p>

云初手里拿着从厨房里打包好的杏仁糕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小姐，杏仁糕已经备好，咱们走吧！”</p>

“好。”</p>

回将军府的事，她没与秦暮羽说，他让她等他回一趟丞相府告知祖母自己一切平安，再去皇宫里复命保下霍青谣和王氏的命之后再与她一起去将军府，将此事向王氏解释清楚。</p>

他对霍青谣，从来这么贴心，能想到的全都替她想到了。</p>

可是霍青谣见他在外奔波了这么久，就算是将身上的伤全都养好了，可还要应付蜀桓帝，心里到时怕是会疲惫不堪，这些事她能做到的就不必再麻烦他。</p>

云初也帮她将这几日要用的熏香备好了，她会在将军府中住下些日子，好好陪陪王氏。</p>

在回将军府的路上，霍青谣安安静静靠在软垫上，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可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乱麻。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身心疲惫。</p>

与沈司庭成亲到今日，满打满算有两个月了，霁月腹中的胎儿也已三个月有余了。</p>

这两个月来，她一点都没体会到新婚燕尔的甜蜜，只有痛与恨。以前的她只知晓一心痴痴爱着沈司庭，那时的沈司庭尚还会关心她，对她笑。</p>

可与他成亲之后，他的眼里却是分毫都没她。直到她说要与他和离，他才有了一丝不舍的意味，可那一丝不舍的意味里还夹杂对霁月的情感。</p>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简直比纠缠在一起的针线还要乱，怕是这辈子都理不清了。</p>

而爹爹的事，她这几日想了许久，都不知晓要如何跟王氏说，可不说她终归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就算再难开口她也得告诉王氏。</p>

喉间一阵苦涩，霍青谣将手指头放在嘴里，紧紧咬着，失去爹爹的悲痛再一次传来，让她难以抑制。</p>

“小姐...”</p>

云初看得十分心疼，用锦帕将她脸颊两边的泪水轻轻擦掉，可越擦流得越多，最后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流了好些泪。</p>

将军在世时，待她也不错。她之所以会服侍在小姐身边，全因那一回将军从兵马战乱的难民中将她救了回来，见她长得乖巧，便让她留在将军府中服侍小姐。</p>

将军对她有恩，她便尽心尽力照顾小姐，一心一意对小姐好，见她受委屈自己也心疼。与她而言，将军府就是她第二个家。</p>

如今将军没有了，她也私底下偷偷流过好些泪，只不过她没让小姐见到，怕小姐见了会伤心。</p>

在回到将军府前，霍青谣总算将绵绵不断的泪水给止住了，她看着云初，带着嘱咐的意味说道：“待会见到娘亲，你我都不许先在她面前哭。娘亲从不在我面前流泪，总是默默做我背后的盾牌，如今爹爹已经没了，我得在她面前坚强一回，做她背后的盾牌。”</p>

云初听得懂小姐说的话，使劲点了点头。拿上那盒杏仁糕，扶着她下了马车。将军府里黑灯瞎火，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下人在值夜，没了以前她与爹娘三人一同待在府里时的热闹感。</p>

以前他们在时，府里日日夜夜都是灯火通明的，何时像现在这般，带着几分凄惨的意味过。</p>

刘叔诚惶诚恐赶过来，小姐回来之前没打过招呼，所以他便到祠堂那边去守着王氏了，这将军府前只留下两个家丁。</p>

“小姐，您回来了。”他高兴地说道。</p>

她将他弯着腰的身子扶起来，轻声问，“刘叔，我娘她可是在祠堂里？”</p>

“方才是的，不过她听说小姐您回来了，便到前厅里去等您了，不愿让您到祠堂里去见她。”</p>

刘叔说完，便一路带着她来到前厅。看得出来，见到小姐回来他也很高兴。前厅的桌上，摆满了霍青谣喜欢吃的饭菜。</p>

“娘...”霍青谣跑过去，一头扎到王氏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便轻轻蹭了两下，王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沈司庭他又刁难你了？”</p>

“不，不是他...”顿了顿，她将喉间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看着这满桌的菜，她想等娘亲把肚子填饱了之后再跟她说爹爹的事。</p>

只是仔细瞧了一眼这满桌的菜，她疑惑地问道：“娘，您都不知道阿谣今晚要回来，怎么桌上摆的尽是阿谣喜欢吃的菜？”</p>

王氏将手摸上她隐隐透着憔悴的脸，扯开唇角轻声笑道：“傻孩子，你喜欢吃的菜就是娘和爹喜欢吃的菜。”</p>

霍青谣心头一热，这么说她才想起来，以前在府上他们三人一起吃饭时，桌上摆的就全是她喜欢吃的菜，爹和娘也吃得很香，她就从未留意过原来他们一直在迁就她。</p>

所以，自己出嫁之后，他们在府中吃的就一直是她喜欢的菜，从未变过。她抽了抽鼻子，拉着王氏坐下来，“那娘您赶紧吃，阿谣也吃。”</p>

她对王氏笑着，将碗里的饭菜不停往嘴里塞，装成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只有站在一旁的云初知晓，小姐在出门前已经用过晚膳了。</p>

只不过她这几日胃口不好，都只是喝了一碗清粥之后便不吃了。此时，她硬塞下这些饭菜，叫云初看得心疼得很，可小姐吩咐过，所以她不敢再偷偷抹眼泪。</p>

王氏以为她是饿坏了，原本还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可见她吃得这么快，恨不得将她刚夹过来的菜马上就咽到肚子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阿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p>

她轻轻擦拭她嘴角边的沾着的一粒米饭，看着霍青谣。</p>

她不断咀嚼的腮帮子顿了一下，隐去眼底的悲伤后，她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王氏，“娘，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阿谣不过是饿了，这么久没与你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阿谣心中高兴，方才吃得急了一些。”</p>

“真的？是不是你与沈司庭的事儿？”王氏不放心，又问了一遍。</p>

“阿谣真的没事。”</p>

霍青谣对着她笑了笑，她才放下心来。</p>

可二人重新吃起饭时，王氏时不时便留意她一下，心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安，霍青谣这么晚回来，又没打声招呼，不像是她平常的作风。</p>

而瞧着云初，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王氏阅人无数，这些，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眼下霍青谣不愿说，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她主动说。</p>

一顿晚膳，在两人各怀心事的状态下用完。</p>

将桌上的剩菜残羹撤走后，云初将准备好的杏仁糕放到王氏面前，霍青谣起身打开盒子，对她说道：“娘，这是您最喜欢吃的杏仁糕。您尝尝，这是我让云初亲手做的。”</p>

王氏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云初，你先下去吧！”她将云初支开，等霍青谣开口。</p>

见她定定看着自己，霍青谣敛下眉头，“娘，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而后她抬起头，将泛着暖意的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背，“秦世子，在几日前便回来了...”</p>

王氏先是咧开唇角，紧接着心里一颤，若是高兴的事，霍青谣不会是这般摸样，她将手抽出来扶着她的双臂，颤着声音问道：“那你爹呢？他没回来？”</p>

“爹爹他，他回不来了...”</p>

咽了咽喉间的苦涩，她眼角泛开一抹笑意，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得愈发紧了些，“回不来？阿谣，回不来是什么意思？”</p>

“他在战场了战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以后您没有夫君了，阿谣也没有爹爹了。”</p>

霍青谣凝着她，一口气将心里积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再也不似方才那般吞吞吐吐，拖泥带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