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轻笑了一声，重新将自己泡进木桶里，声音淡淡的：</p>

“有些事，如鱼饮水，总是冷暖自知。韩太傅说不定也有你不知道的遗憾呢。”</p>

就比如，八岁那年他没能救活自己最喜欢的一只猫咪。再比如，他十岁那年没能阻止自己深爱的母亲自尽。又比如，他十八岁那年，终于还是在皇城北面的大槐树下，断了他亲许的姻缘。</p>

潋滟低低地笑着，看着自己的手腕。</p>

那里有一根始终不曾拆下来的红绳，是三年前，韩朔亲自给她绑上的。</p>

“赠子红鸾绳，与子一生好。”</p>

他曾经这样温柔地说过，却在一年之后，解除了与楚家自小定下的婚约，亲自将她送进了皇宫。</p>

如今，楚潋滟是大晋的贵妃，而他韩朔，是这大晋权倾朝野的太傅了。</p>

真是讽刺呢。</p>

“好了，水凉了，让我起来吧。”潋滟回过神来，朝含笑伸出了手，踏出木桶，裹上一层丝被，往香软的床榻走去。</p>

每月去韩府一趟，跟个上门的妓子一样，亏得是她楚潋滟，换个心灵脆弱点儿的，指不定寻死觅活好几回了，光白绫就得浪费好几尺。</p>

潋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沉沉睡过去了。</p>

朝阳初升，朝堂上肃穆而寂静。文武大臣分列两边，朝服齐整。只有右首处的那人，墨色官服，玉冠束发，与朝堂上大多数的乌纱有异。</p>

那是韩朔。</p>

韩朔第一天上朝就是这样的装扮，当时群臣颇有微词，赵太尉甚至专门上书于帝，言说过此事。体统不成，何以当一朝太傅？</p>

结果第二日，那折子就到了韩朔手里。他捏着折子在朝堂上笑眯眯地道：“韩某不才，感念先帝恩德，得赐头上的金丝玉缕冠。本也想与众位大人一起戴那乌纱帽，但犹恐违背先帝美意，故而只能坏一坏规矩，以玉冠束发上朝了。”</p>

这一听便知是借口，风流倜傥的韩太傅只是不愿意戴那飞翅呆板的乌纱帽罢了。但是先帝都抬了出来，赵太尉哽得不能再多说一句。</p>

群臣面面相觑，偏巧座上的晋惠帝还傻傻地笑着，拍手道：“韩爱卿是这满朝文武里，最好看的了。金缕玉冠，比那黑压压的帽子好看！”</p>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无话。自此之后，韩朔便一直是不戴官帽而束发，朝上朝下，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