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我终究是可以随着他去了。即便是黄泉路上，我也有这么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在。可你？你这一生争得黄袍加身，落得孤家寡人，也不知道比起我怀里的**，谁更不幸？”</p>

“不……”韩朔呼吸一紧，看着潋滟的动作，眼里头一次流露出惊恐：“你别……”</p>

努力地伸手过去，那人却退后了一步，浅笑盈盈地看着他。</p>

“对了，还是要最后道个喜。”潋滟抱紧了怀里的帝王，看着韩朔绝望的神色，身子慢慢地往后倒下去，脸上带着曾让无数人惊艳的笑意。</p>

“愿吾皇千秋万代，江山永存，孤独一生！”</p>

烈烈衣裳自万丈悬崖上飞下，有人嘶吼着伸手去抓，却只留下一片衣角。山河永寂，热闹了许久的天下，终于在此刻寂静无声。</p>

他也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她。</p>

“不——”急喘着坐起身子来，床上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一片冷汗。玄奴连忙推门进来，半跪在床边。</p>

“陛下，怎么了？”</p>

眼前许久才看得清东西，韩朔紧紧捏住胸口，铺天盖地的疼痛像是要淹没了他。</p>

许久之后，他才转头看着玄奴，低声问：“什么时辰了？”</p>

玄奴恭敬地道：“刚过子时，陛下又做噩梦了么？”</p>

三年过去了，那日悬崖上发生的事却总是入梦，叫他一遍一遍尝着那痛彻心扉的滋味。</p>

“无妨，朕想出去看看。”披衣起身，他揉了揉额角，打开了太极殿寝宫的门。</p>

皇宫里一片安静，这里是洛阳宫，四处都还萦绕着当年的气息。</p>

晋惠帝三十七年冬，太傅韩朔篡位，统一黄河南北，重回洛阳称帝，保留“晋……”称，改国号西元。己身为晋元帝。</p>

然而，天下弹劾其谋朝篡位，逼死晋惠帝，也使得一朝红颜楚潋滟跳崖自尽。无数罪状压身，晋元帝却不置一词，改朝制，统九州，灭起义之军，降匈奴之兵，三年为政，百姓安居，国力日强，终得天下臣服。</p>

韩子狐，也便终于成了这三朝十二洲之中，真正唯一的帝王。</p>

然而……</p>

韩朔侧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沉香宫……”三字，深深地刺痛着眼。</p>

里面空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人穿着宫装对他戒备地笑，再也不会有他挂念的人，在这里抬头看那四方的天，说自己不甘心做这池子里的鱼。</p>

早在三年以前，他便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p>

飞扬的宫装一点犹豫也没有地落下那万丈悬崖，他抓不住，救不得，也挽不回。活了二十余年，那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无比的绝望，以及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无边的寂寞。</p>

她说，愿吾皇千秋万代，江山永存，独孤一生。</p>

如今都实现了，他三宫六院无一人，当真是要孤独一生。</p>

楚潋滟的那张嘴啊，什么时候不那么狠就好了。</p>

低低地笑了笑，韩朔没有勇气再跨进那扇门，想转身离开，却看见了宫墙上放着的一盆东西。</p>

那是一盆杂草，迎着春风，一朵一朵开出白色的小花来。</p>

心念一动，穿着龙袍的帝王，飞身爬上了墙头。</p>

“还真是同她一样啊。”伸手将那盆野草拿起来，韩朔勾着唇笑了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