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大爷发话，小二自是不敢有违，当即悻悻地松开双手，忙他自己的事去了。</p>

“腾”的一声，那口操陕音的老者已坐在风清扬对面。</p>

风清扬抬眼看他，大约七十余岁上下，满口白须，鬓发苍苍，一双眼睛浑浑噩噩，便似睁不开一般，身形却是又高又瘦。</p>

身上长衫又旧又破，已辨不出是什么颜色，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p>

未待风清扬开口，他已大马金刀地端起风清扬面前的酒杯，放在鼻端一嗅，大声叫道：“好酒！好酒！这六十二年的状元红，我老人家可是许久没有尝过了！</p>

“这位小哥，可请我喝了这一杯么？”</p>

风清扬虽觉此人无礼，但见他老迈，又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微笑道：</p>

“忝为同乡，区区一杯水酒算得什么？老丈请便。”</p>

那老者大喜，更不谦让，一饮而尽，品了半日，方才摇头晃脑地道：</p>

“好！好！果真是好酒！这位小哥，这一杯酒在肚中难免孤孤单单，不如请我喝个成双杯怎样？”</p>

风清扬见他喝得痛快甜美，又听他谈吐可喜，忙将面前的酒壶递了过去，笑道：</p>

“成双杯似也不太热闹，老丈便请喝个七星聚会，那也不妨。”</p>

那老者抱过酒壶，竟喜欢得双臂微微颤抖，连忙又斟上酒杯，如长鲸吸水般吞在肚中，干瘪的双颊上隐隐泛出红色。</p>

他这才如同刚醒过神来一般，笑道：</p>

“你这位小哥既敬老，又爱酒，想必是位君子。</p>

“听你口音，遮莫也是陕西人？请问尊姓大名。”</p>

风清扬一笑，心道：我请你喝酒，便是君子了，听他询问，道：</p>

“在下风清扬。”</p>

料想那老者非武林中人，便说真名那也无妨。</p>

果然那老者点头道：“风清扬？嗯，嗯，果真是风度翩翩，水木清华，意气昂扬，好名字！好名字！”赞叹了半日，又饮了一杯酒。</p>

风清扬命小二再添一副杯筷，转头道：“老丈出口成章，原来竟是位饱学之士，失敬失敬！听老人家一口乡音，不知为何落在这江南之地？”</p>

那老者一听此言，当即停杯不饮，叹道：</p>

“嘿嘿！饱学之士！这样的世道，饱学之士有个屁用？</p>

“想当年李太白那样的饱学之士，成日里金樽美酒斗十千，才叫风光得意！</p>

“我虽无诗仙之才，却也苦读寒窗数十载，直落得喝三杯浊酒还要搭帮小哥你的福气！</p>

“唉，真是他奶奶的！”浑浊的眼角竟流下两行老泪。</p>

风清扬听他一时出言隽妙，一时粗言秽语，明白这老者原来是位怀才不遇的儒生，穷愁潦倒，牢骚满腹，心下不由恻然，道：</p>

“草野之间，代有遗才，老丈也不必太过想不开了。”</p>

那老者沉吟半晌，忽地展颜笑道：</p>

“人上了把年纪，老糊涂了，发起牢骚来连小哥适才的问话也都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