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柳玉如对无谷道长带给她的惊讶已经慢慢地适应了。</p>

无谷道长在高府中念过了清心咒之后本欲走，但阁老流着眼泪不让她离开。因而，无谷得以留下来与高峻家中全部的女子们见面。</p>

她对每位女子都很亲热，对柳玉如和樊莺尤其如此，柳玉如因而再知道了高峻另一种版本的身世。</p>

无谷说高峻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说得情真意切，不由柳玉如不相信。</p>

联想到侯君集在世时对高峻不闻不问的态度，柳玉如越想越相信无谷的话了。</p>

如此一来，她和高峻之间不同于其他姐妹们的隐秘关系，可以说压根就不存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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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如一直认为她和高峻是侯府中劫后余生、仅剩的两个人，这样患难与共的特殊关系，才是她不同于别的姐妹的地方。</p>

这样的关系使她与高峻更贴近了一层，可以让她偶尔使使小性子、耍耍脾气，而不必担心什么。</p>

但现在她还有没有这个特权呢？</p>

因而柳玉如才没有坚持返回山阳镇、按着阁老的意思很快返回了西州。</p>

她不再抓住丽蓝给高峻剪趾甲的事不放，不得不说也受了这件事的影响，只是她有些不大想承认罢了。</p>

此刻，她认为高峻一定还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感觉他数次把目光瞥到自己的身上来，其中含有不大确定的担心。现在有外人在，柳玉如很享受他这样诚惶诚恐的架势，故意不理他。</p>

吃过午饭，两位老人说要回西村，丽蓝也说要走，她知道高峻进家后的事情还没有完。</p>

高峻吩咐人护送。</p>

将人送走后，柳玉如也只字未问高峻在这些日子里都干了什么，同时她也示意其他人不提丽蓝的话题。</p>

不追究，并不等于对丽蓝身份上的接纳，顶多也就算是故作不知罢了。</p>

但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柳玉如一边忍着高峻的腻乎，一边斟酌着道，“你母亲还在世……这次我们都见到她了。”</p>

高峻嗯了一声，“我知道，上次我带谢金莲和李婉清去长安，便提出让她到西州来，可她不来，说离不开清心庵。”</p>

柳玉如惊讶地问，“原来你早知道！却敢瞒着我！”</p>

“我喜欢你一直像以前一样，不要受这个身份的影响。为此我宁愿相信我还是侯府中人……再说，现在这个身份就是真的吗？”</p>

柳玉如莫名的感动，他的家世和身份变了，其实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未变。</p>

她拿着商量的口吻说，“西州府上也不宽敞，但这都赖你，不顾我的感受拉了这么多的人进来，我挡都挡不住。”</p>

高峻道，“以前是我不好，你们走后我连酒都忌了，只在沙丫城与待诏大哥喝过一次酒，与苏伐喝过一次。可是没有谁说一定要进来住啊。”</p>

柳玉如夸张地叫道，“你这算忌酒吗？不忌什么样。看来天明后，我得让妈妈瞧一瞧苏殷的眉心开没开。”</p>

“什么意思？”</p>

“这你就别操心了！”</p>

屋外的雪扑簌簌地又下起来了，使高峻和柳玉如共同回想起三年前，在牧场村外的山上、柴屋里，那时也是一场大雪。</p>

雪声簌簌，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时光开始慢慢地倒流。</p>

一千多个悲欢离合的日日夜夜交替着，衔接着，一波一波如海潮一般循回往复，使几年如一日。</p>

幸好两个人仍在，情感更加香醇。</p>

而且孩子们在摇篮里梦呓，仿佛小小的年纪就有了痛苦的、欢乐的情感。只有孩子们才让人想到了日子的不同。因为他们，千篇一律的时间有了个起点。</p>

雪声簌簌，提示他们另一个、与时光有关的终点又快要到了。</p>

但夜晚却是这么的相似，它就像是长途跋涉中的一个个驿站，让人们躺下来，在寂静与躁动中，在似是而非的来途上栽种回忆的小花。</p>

雪声簌簌，与那年没有分别。雪声，雪声……无论回忆多么的久远，无论想到了哪一个异常清晰的身影和片断，总让人更真切地感受到时光的无边无际和无所抓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