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人早猜到高峻和柳玉如不在家，兵部尚书府的这些如夫人们不大可能去兴禄坊。</p>

那么，他只须先摆一摆吕氏逾制穿宫的严重过错，然后再答应从中周旋也就万事大吉了。</p>

但三个人里居然有两个人一坐下来，便问，“褚叔叔，我们不是来求情，只是问问，按制是不是真要杖毙她？”</p>

剩下的谢夫人比较含蓄，她的意思也很明白：只要不牵涉到黔州刺史的名誉，把吕氏按个宫人来处置，她没意见。</p>

褚遂良老谋深算，在三个年轻人不多的话语中体察到，这事麻烦了！</p>

这只是她们这些晚辈的意思，但没见面、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黔州刺史高审行是什么态度？这可不在太子与他的预料之中啊！</p>

他委婉地打探缘由，但这三人谁都不深说。</p>

不过褚大人窥到，崔嫣不时地面色发红，不知是害羞还是气忿。那么，黔州和永宁坊，看来不像他想的那样和睦了。</p>

他想起在营州时，高峻令人狂扇马洇大嘴巴的事情，褚遂良还想再试探一下：</p>

“但黔州的审行兄是什么意思呢？即使不声张地处置了吕氏，也是对审行兄的面子不利的。如果玉如和高峻在府上，他们会怎么说？”</p>

见三人不言语，褚大人再道，“老夫知道原来那个曲客马洇与审行兄是不错的，目下他已被江安王李元祥看中、到王府去出任正七品上阶的骑曹参军了，料想他与审行兄一定有联系。”</p>

三位女子明显的有些吃惊，随后，又是崔嫣无所谓地道，“他攀了高枝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在黔州他就是被大人踢去崖州的！”</p>

于是褚遂良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对于马洇与黔州有着良好关系的猜测，居然又有些不大对路了。</p>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连太子李治、褚遂良都大感意外。</p>

江安王李元祥亲自跑过来求太子李治，被他看好的骑曹参军马洇，痛哭着数说黔州刺史高审行对他的知遇之恩，不忍心见高刺史的如夫人在长安有什么差池。</p>

李元祥都让马洇感动了，这是一个多么知恩图报的人呀。</p>

反过来，永宁坊的少夫人们到褚大人的府上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显然她们的态度摆在那里，却不想将自己置于前台来。</p>

而兴禄坊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所做的，便是将褚大人请到了兴禄坊去盛宴招待、叙叙旧，同时表明他们的态度。</p>

高府老大、滑州刺史、驸马都尉高履行私下里对褚大人说，此事全赖褚大人周圆，最好能止则止。</p>

但高审行那里，高履行拍着胸脯子保证，随后一定给黔州去信，令五弟严加申斥吕氏，反省驭内不严之失，即便回黔州后，高审行将吕氏休掉也没什么不可以。</p>

此事大出褚遂良的意料，原来好像没有什么台阶可下，但不几天的功夫，江安王府、兴禄坊都把梯子伸过来了。</p>

这个吕氏到底什么货色？！</p>

马洇隐瞒了什么？</p>

如果他真的隐瞒了同高审行的过节，那么马洇与吕氏是什么关系？</p>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他褚遂良最好给太子殿下出个恰当的主意，既能达到初衷，又能照顾各方各面、自己又不致引火烧身？</p>

苦思了许久之后，褚大人才理清了思路：</p>

太子殿下的态度最重要，他其实只想在内常侍的笔录中记上一笔“逾制”，给卜正之辞打个注解。至于吕氏后来如何，太子并不关心。她的性命看起来还不如永宁坊的一位如夫人的意见重要。</p>

江安王府不能惹，面子要给。但李元祥只是为一个小小的马洇而出面，马洇的身份、以及他同高审行的纠葛不清楚，兴许只要不将吕氏杖毙也就成了。</p>

这不是问题，因为太子从未想过杖毙她。</p>

兴禄坊与永宁坊地意思大同小异：在不令高审行难堪的前提下，兴禄坊不在乎吕氏被不被休、出不出门。</p>

而永宁坊的年轻人们不但不关心吕氏出不出门，连她死不死都无所谓。</p>

褚遂良长长地出了口气，这种事也就是他，再换个人非绕迷糊了不可。</p>

不过在褚大人这里，永宁坊的位置还要排在兴禄坊的前面，那樊莺、谢金莲、崔嫣等人的意见、是不是就是高峻和柳玉如的意见？</p>

褚大人搞不明白，高峻和柳玉如刚刚离开，跟高府有关的事怎么就这样棘手呢？他又犯了好一阵寻思，最后去见太子。</p>

……</p>

吕氏，在万民参与的长安马事大赛上逾制穿越禁宫，马走捷径，有失体面，影响极坏，脸都丢到众多的外方使节那去了，本该按制杖毙。</p>

但太子殿下念及高刺史率黔州军民抗旱劳苦，不追究他的责任。只是建议刺史将人领回、痛责，但死罪饶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