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门下省侍中，正管着徐惠，一向律已甚严的樊伯山不禁责备道，“徐给事中，你看看你，为陛下拟文何致随意如此！！”</p>

说罢，发觉徐惠无声。</p>

樊伯山便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圈儿发红，鼻翼翕动，以为她也在为金善德的事难过，樊大人连忙住口，不说了。</p>

……</p>

金徽皇帝不知怎么爬上的马，恍恍惚惚拐进了两仪门。</p>

他不是要去女学，而是要过月华门、从安仁殿与归真观之间穿过去、过千步廊，然后从嘉猷门到掖庭宫去。</p>

太极宫与掖庭宫只有两道门相通，南面的通明门多为内侍省宦官、低等宫妇通行，而北面的嘉猷门，则是皇帝、后妃、掖庭宫女官通行。</p>

皇帝骑着炭火进了嘉猷门，回想着去冬的某天，他便是被内侍们从这里引到掖庭宫来的。金善德来时，下榻处便在掖庭宫女官的宿区。</p>

他只是凭着记忆，在鳞次栉比屋宇中穿行，居然一点冤枉路都没走。</p>

沿途的女学学生、掖庭宫宫人、女官之中，有许多人都看到皇帝身后只跟着几名亲卫溜哒过来，也没有仪仗，不知道皇帝要去掖庭宫做什么。</p>

有宫中女官匆匆、无准备地上前候驾，以备皇帝垂询。</p>

她们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不能过近，也不能过远，但须以能清楚听到皇帝最低声的吩咐为宜。</p>

最后，皇帝驻马在一间不大的院门前，这里曾是新罗女王曾宿处，自那几日后，这里便封闭了。</p>

掖庭宫中从不缺住处，尤其是皇帝上位后，这里出放了不少的宫人。</p>

因为这里曾是先皇为鹞国公赐婚之地，门上上着铜锁，门楣上曾经鲜艳的贴红已经残破，泛白。</p>

皇帝在马上无声地摆摆手，立刻有知事的女官上前将院门打开。</p>

皇帝缓步进去，反手将门掩上，亲卫及女官未得吩咐，谁也不敢进去，就侍立在外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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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悄无声息，半个时辰过去，皇帝好像在里面遁形了一般。</p>

此时，皇帝正默默地坐在内室，回想着新罗女丞相金春秋当时是站在哪里，金善德在哪里。</p>

屋中桌椅尚在，皇帝一恍神，仿佛上面又摆满了山珍海味，杯盘罗列，仿佛鼻翼中又扑进了浓郁的酒香。</p>

皇帝与金善德相处时间太短了，但回忆中的细节却蜂拥而至。然后幻象撤去，桌面上又空了。</p>

此时屋外有一名女子道，“是陛下派内侍传的口旨，指名让我备办酒菜送过来……”</p>

皇帝心道，“这是不错的，是父皇令人给我和金善德送酒菜来了！”</p>

随后有三名女子进来，两人抬着食盒，一人指引。</p>

她们将食盒中的小菜、酒、酒盏、碗筷一一摆在桌上，然后负责指引的女子对另两人低声道，“你们回去，再往太极殿送一担。”</p>

屋中又剩下两人，一个是皇帝，女子是叶玉烟。</p>

传语内侍到女学之后，指明说，陛下要叶玉烟备办酒菜送到太极宫——明确无误。</p>

只是做至半途，人们便发现皇帝往掖庭宫去了，叶玉烟对纪国太妃道，“我猜陛下临时变了地方，只好由我带人送过去了。”</p>

此时，叶玉烟极为麻利地动手开了酒坛，先为皇帝满上，轻声道，“陛下你要的酒来了！”又将筷子给皇帝递过去。</p>

皇帝恍惚着接过来，对她道，“我们多久未见，你也坐到朕身边来。”</p>

叶玉烟暗喜道，“啊，陛下仍记得我们许久未见了！”她连忙在皇帝身边坐下，皇帝已抓了酒坛，也替她满上了。</p>

“你且陪禽兽不如的人……干了这一盏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