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意想不到了，自从建成失事，还从未有人邀请郑观音出席过这样的大场合。那是不是意味着，金徽皇帝的态度同别人不同？她连忙谢恩。</p>

谢金莲和徐惠见皇帝要走，便拿眼睛瞟他，意思是，我们干啥？</p>

皇帝道，“唉！朕为了此次献享，不到寅时便起来了，在太庙内片刻未坐又跪了三回，此时极是劳乏，你两个替朕送送郑娘娘。”</p>

出了紫宸殿，皇帝往长生殿去，而两位贵妃亲自送郑观音出来，郑观音充满歉意地对两位贵妃道，“是罪妇不知好歹，给朕下添了麻烦。”</p>

一个贵妃一边陪着往丹凤门走，一边说，“陛下倒不麻烦，但陛下与皇后娘娘只怕郑娘娘今后生活有什么麻烦……那总是关系着皇家的脸面，你若有个好歹，有人会说陛下与皇后心粗，忘了娘娘。”</p>

另一位贵妃说，“陛下说的多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他也是定不得的！凡是定不了的事他向来不深管，郑娘娘可好自为之。”</p>

二人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长乐坊找个担水的人，皇帝和皇后都不会管，找谁，皇帝也不会拿意见，他们认为这是郑观音的家事。</p>

但皇帝方才那句话里的意思，郑观音此时才恍然明白过来。</p>

只有郑观音仍拿自己是故太子李建成的未亡人，她才有资格登上承天门。而且皇帝将取决的权力交给了郑观音。</p>

如果郑观音执意要给自己找个担水的人，那么在晚些时候、万年县去长乐坊接她和侄女的时候，她只要说有事不能赴宴，也就成了。</p>

郑观音一直以为自己入宫是来谢恩的，此时才意识到，大明宫里的人已经看到了更深的一层，故太子妃有些赧然。</p>

郑观音用短暂而深刻的一瞥，再看了看两位贵妃，准备回长乐坊以后分辨一下，然后同两位贵妃行礼告别。</p>

她知道再也不好意思、也没什么理由来大明宫了。</p>

出了丹凤门，郑观音低头朝长乐坊一阵猛走，走到院门前时，心还平静不下来，“这个皇帝可真不简单！你刚给他出了一道难题知道吗？这种事让他如何发话？史官要如何记？”</p>

侄女打开院门接她时，故太子妃还在想，“但他派出两位贵妃相送是什么意思？这种事若放在先皇，别说送我了，我能不能走着出来都得两说着。”</p>

侄女问，“姑母你去做什么了？让我好找。”</p>

郑观音说道，“我去大明宫见过了陛下和贵妃娘娘……因为酉时承天门有皇家夜宴，听说横街要开放，谁都可去。”</p>

侄女道，“与我们有什么关系。”</p>

故太子妃说，“往年我可经历过的，横街上人山人海，卖什么的都有，承天门上还要撒大钱，尚书外省有免费点心，热茶，一定还有烟花可看。”</p>

侄女年纪不大，却刚刚得了每年三吊大钱的贴补，此时心大的很，也凉快的很，一听承天门有大钱撒，姑娘当时便欢呼道：</p>

“那可太好了姑母，晚上我们也要去承天门底下，但路也不算近，我们这便准备、再穿暖和些、别等着手冻僵了、捏不住地上的大钱。”</p>

郑观音说，“不急，不急，到时候横街东面的延禧门会开的。”</p>

而侄女已经跑出去，同街坊邻居说，她姑母刚刚从大明宫回来，晚上承天门前的横街开放，承天门上有撒钱。</p>

街坊们嘴上应承着，但心里谁都不信，郑娘娘怎么说进大明宫便进？要有这样的排场还自己动手洗蒲团罩子？</p>

疑问刚刚出来，便见万年县衙的差役们，在坊正的陪同下张贴告示：酉时承天门有皇家夜宴，至时开放皇城横街，陛下与万民同乐！新年至上元节之间，金徽陛下赐酺九日！</p>

故太子妃在院子里听着街坊上的欢呼，有人感慨道，“看来这丫头说的不是假的了，郑娘娘果然去过了大明宫。不然一个姑娘，消息怎快得过官府！”</p>

而侄女已然返回院中，在兴奋之中催促道，“姑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不着急呢？”</p>

郑观音迟疑着说，“要不……我们就不去了，何苦去凑那个热闹。”</p>

姑娘脸上失望的神情让郑观音很难受，这也是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亲人。可只要她们去了，以后提水的便注定是侄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