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手，冷眼看着兰姨娘踉跄了几步，语调叫人心头生凉：“既然身体不好，心口总痛，以后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屋里养病。”</p>

说完，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p>

兰姨娘又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方才还娇艳无比的面容，此时只余一片惨白，仿佛花期未尽，花儿却已经凋零。</p>

不过一夜，整座沈府的人都知道，从前风光无二，占尽宠爱的兰姨娘，忽然就失宠了，原因只是她打扰了二太太听书。</p>

不论此前，府里是否有人如她一般蠢蠢欲动，眼下都前变得所未有的安分。</p>

众人此时才知道，二太太将自己的小院封锁，而二爷从不过问，并不是他不想理会，而是求而不得，不敢碰触。</p>

沈书瑶听闻，却不觉得意外，她便知道，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见到那样的绝色却不心动。只是不知，父亲这样的举动，真的能得太太欢心么？</p>

这府里，大约只有苏伊对此不感兴趣，她现在每日起来，先跟来请安的沈书瑶吃饭，然后听听书、看看账本，偶尔到戏园听戏，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点附和想象中米虫的生活嘛。</p>

这几天，她也感觉到有人隐在暗中观察她，只是没发觉恶意，就随他去了，反正对方若有什么目的，早晚要与她面对面。</p>

她原先以为，那或许是瑞王的手下，当天对方拦她，虽然后来走了，可看起来明显没死心，还有后招。她倒不担心，事到临头再见招拆招就是了。</p>

只是这回她猜错了，那是宫里的人。</p>

德海公公整理着查探来的消息，去跟皇帝汇报。</p>

“是她？”皇帝道，“当年京城第一美人，朕倒有所耳闻，只不过，她嫁人后就没了消息，原以为是在后宅相夫教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听起来，称不上贤良淑德……”</p>

皇帝皱起眉心。</p>

德海公公低头不语。</p>

没一会儿，皇帝又道：“罢了罢了，那臭小子……”</p>

德海公公这才继续道：“前些日子，这位苏夫人似是想通了，不再整日拘在院子里，与外界有了来往走动，恰巧王爷南下归来，道宁大人府上赴宴，两人无意间见了一面。”</p>

皇帝哼了一声，“算起来有些日子了，难为他沉得住气。”</p>

“呃……”德海公公小心道：“数日前，王爷曾在沈府侧门，将苏夫人的轿子拦下……”</p>

“混账！”皇帝瞪眼，“光天化日，他想做什么！”</p>

德海公公又沉默。</p>

皇帝骂了两句，来回走了两步，沉吟道：“既然苏氏在沈府不如意，不若放她自由身，只是，不能由朕出面，不然，日后瑞王娶了她，史书还不知如何记载，那混账有个杀星的名头已然足够，不需要再因德行叫后人诟病，德海，你可懂朕的意思？”</p>

德海公公忙道：“陛下对王爷一片慈爱之心，天地动容。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p>

作为皇帝身边头一号人，德海公公自然明白皇帝要他做什么。</p>

苏氏要和离，但皇帝、甚至朝廷都不能露面，不然，转头她嫁了瑞王，但凡不是个**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硬抢了别人的夫人，给自己的侄子，瑞王的名声就不好听了。</p>

所以，苏家的事，还得苏家自己解决。</p>

当夜，苏家迎来一位低调的客人。</p>

数日后，苏府叫人给苏伊带话，她那两个侄子，不日就要被送出京，送到他们舅舅身边教养，请苏伊回去赴个家宴。</p>

苏伊依约而至，到苏府时，府上人都在，苏老爷正逗弄一只羽翼斑斓的鸟儿，叽叽咕咕的，似乎在教它说话。</p>

柳氏话里有些不满，“我看你兄长，近些日子是疯魔了，吃饭睡觉，一刻都不离开那只鸟，简直当成了心肝。”</p>

她这话在屋里对苏伊说，苏老爷站在廊下，明显听见了，却仍一门心思扑在那只鸟上。</p>

人家夫妻间的事，苏伊不好搭话，只道：“侄儿们的伤可好了？”</p>

“好是好了，只是脸上淤青未退，青青白白的，实在太丑。”</p>

苏伊笑道：“好在他们是男儿，不怕丑，过几日也就好了。”</p>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苏老爷终于放下鸟笼子进屋，对柳氏道：“夫人去瞧瞧那两个臭小子又到哪里去了，还不来见他们姑母，我与伊伊说几句话。”</p>

柳氏看了他们二人几眼，方才离去。</p>

苏伊看着她的背影，对苏老爷道：“兄长做得对，将侄儿们送出京也好，免得将来稀里糊涂，卷入什么麻烦中。”</p>

苏老爷却看着她，面色复杂，“伊伊，今日叫你回来，不为那两个小子，而是为你。”</p>

“为了我？”苏伊疑惑，“为了我的什么事？”</p>

苏老爷看了眼四下，确定无人，方才发问：“你是否与瑞王爷相识？”</p>

苏伊略略挑眉，“满打满算，有过两面之缘。”</p>

苏老爷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那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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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来。</p>

几日前夜里，宫里的德海公公忽然暗访，说实在的，虽然苏老爷身上有爵位，而对方只是个大太监，但两人身份可一点儿都不能相提并论，要不是对方掏出腰牌，他都要以为是个骗子，准备打出去。</p>

实在不怪他有眼不识泰山，以苏老爷的品级，加上又无官职，又不得重用，除了逢年过节能进宫，远远地给皇帝磕个头之外，自从老安国公死后，他还真没就近见过如今的圣颜，也就不认得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更不要说还是半夜来访的。</p>

而德海公公一开口，就又把苏老爷吓了一跳，什么叫瑞王爷准备娶他那位嫁出去的妹妹？</p>

嫁都嫁出去了，还能让人再娶一回么？</p>

虽说他是挺想让妹妹和离，可是腰杆不够硬啊，要是叫沈二狗急跳墙，又看他们家没有靠山，给妹妹一纸休书怎么办？他妹子往后还要不要见人？</p>

然后德海公公就给他支了个招，说陛下诞辰在即，若苏老爷能在万寿节上讨得陛下欢心，皇上一高兴，随便赏点什么，那不就是莫大的荣耀，谁也不敢小觑了么？</p>

苏老爷并不傻，对方都提醒到这地步，他立刻明白，要她妹妹和离，是皇帝的意思，而且看样子，瑞王是真的要娶伊伊。</p>

他是既高兴，又担忧，能够摆脱沈二固然好，可嫁给瑞王，伊伊愿意么？瑞王是否是又一个沈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