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贼出兵了。</p>

站在山顶上，嬴翌看见蜂拥的人群从远处奔涌而来，不见秩序，一片浑浑，潮水一样。</p>

嬴翌清晰的看到，那些狰狞的面孔，嗷嗷叫着，好像野兽。一个妇女跌倒了，人群从她身上碾过，枯瘦的老人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孩子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p>

这是一种绝望的癫狂。</p>

在这些附从流民的左右两侧，一队队马队践踏徘徊，肆意束缚着这股洪流的方向。有超出的，便是一刀。</p>

他们露出魔鬼一样的狂笑。</p>

后面，旌旗招展。</p>

这是流贼一贯的打法。</p>

此前嬴翌并未亲身经历过。</p>

在南阳战场上，流贼垂涎那笔银子，因此没有带着会拖延进军速度的附从，而南阳一片白地，也挟裹不到什么附从。</p>

嬴翌此前的对手，虽然仍是乌合之众，但也算是有点建制。</p>

而流贼真正的打法，却是眼下这样。先用饥饿的流民附从去冲击敌人，用流民的血肉性命硬生生的填出一条路来。真正的流贼则徘徊在后方，伺机以动。</p>

在数以万计的流民后面，一杆大纛迎风烈烈，斗大的‘李’字猩红猩红，不知染了多少鲜血。</p>

嬴翌仿佛看到那面大旗上萦绕的无以计数的冤魂在哀嚎。</p>

“李闯。”</p>

嬴翌目中寒光一闪，轻轻对身旁孙明、孙光道：“你们说，李闯这样的贼子，是不是该千刀万剐？”</p>

孙明孙光对视一眼，只看到彼此眼中的焦急，却没有话说。</p>

嬴翌浑不在意，看着从山下流淌而过的流贼，看着他们往孙传庭炮阵所在的山丘涌去，笑问道：“孙督师会怎么打呢？”</p>

潮水般的流民澎湃嚎叫着，及至于丘下一里半，孙传庭的炮阵开始轰击。轰隆隆打雷一样的震动声中，一粒粒弹丸随着火光喷**，落在蚂蚁一样的流民之中，弹跳滚动碾压出一条条血路来。</p>

弹丸跳过，将一人生生打成两截，从地上滚过，碾断一条条大腿，哀嚎声伴随着血腥升腾而起。</p>

流民附从开始骚动，但并未崩溃。及至于一里之内，虎蹲炮打出密密麻麻的散弹，流民一片片的被收割，瞬间就崩溃了。</p>

这时候，两队各有大约两千人的流贼马队呼号着从两翼杀出。将溃散的流民堵在当中，肆意砍杀。在这一瞬间，堵在炮阵和李闯贼兵之间的数万流民，好似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敌人！</p>

流民溃下去，又被赶上去，再溃下去，再被赶上去，成群成群的死在炮火下、死在其他流民的践踏下，死在流贼的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