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清晨。</p>

吴端还没完全醒来，他翻了个身，感到轻微的摇晃。</p>

这摇晃帮着他睡了个好觉。</p>

闫思弦就在隔壁，门没关，吴端起来后探头看了闫思弦一眼。</p>

游艇上的床没有家里大，闫思弦长得高，就显得越发局促，此时他睡得缩成一团，姿势有些扭曲，还皱着眉，似乎嫌不够舒服。</p>

今天依旧是法定假期，按说可以不用去市局。但防空洞里的谋杀案还没有彻底结，吴端并不打算休息。</p>

简单洗漱后，吴端发现餐桌上有两个三明治，拿起一个，一边吃一边去驾驶舱。他跟船长打了个招呼，请对方靠岸，让他下船。</p>

他没打算叫闫思弦，只剩一些收尾工作，他想让闫思弦多睡会儿。</p>

闫思弦直睡到日上三竿，发现吴端还在船上，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是没下船？还是已经去过市局了？”</p>

“刚准备下船，接到值班警员打来的电话，徐冲之全招了，”吴端道：“包括杀人的经过、被他丢弃的李东的衣服——衣服丢在下山路上的林子里了。</p>

最重要的是，杀害余越的证据也也有了。”</p>

“什么证据？”</p>

“凶器。”</p>

“杀害余越的和杀害后来两人的，不是同一把刀。毕竟那时候徐冲之在交换杀人，并没有后续继续杀人的打算，因此，杀了余越之后，他就处理了凶器。</p>

凶器也被仍在林子里了，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值班警员先一步带人去红镰庄找凶器了，还通知警犬中队带了警犬协助，索性，我就在这儿等消息吧。”</p>

闫思弦洗漱完，坐下来，一手拿起三明治吃，一手**脖子。</p>

“破船，也不知怎回事儿，每次都能把我睡落枕。”他抱怨着。</p>

吴端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闫思弦。</p>

“你呢？睡得怎么样？”闫思弦道。</p>

吴端左右偏了偏脑袋，“我没事，睡得很好。对了，有个好消息，纪山枝和赵翊彦跟警方达成了线人合约，他们不用坐牢了。”</p>

闫思弦挑挑眉，“所以，我可以去见见他们了？”</p>

“纪山枝已经回家了，案子原本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母亲死了，说起来，他还是间接受害者。</p>

至于赵翊彦，还在看守所，没放出来呢，你不是有事问他吗，那放人这个顺水人情，赵局就留给你了。”</p>

闫思弦朝着市局的方向做了个拱手的动作，道了一声“谢主隆恩。”</p>

“那你吃完了，咱们就过去？”</p>

“好。”闫思弦笑道：“新年头一天，没抓人，倒是要去放人，但愿是个好兆头。”</p>

两人驾车去看守所的路上，吴端突然问道：“你这车啥时候开下来的？”</p>

“嗯？”</p>

“那天……不是停悬崖边开不了了吗？”</p>

“也不是开不了。主要你在旁边，搞得我……紧张。”</p>

“不是吧？爸爸已经在尽量压制紧张情绪了，装作若无其事了，爸爸真的尽力了……”</p>

“不怪你。”闫思弦前一秒还是一脸诚恳，下一刻就换了**兮兮的语气道：“主要是演技不过关。”</p>

吴端：“我……练练。”</p>

“加油。”</p>

两人一路说笑着，刚到看守所门口，吴端的手机响了。</p>

闫思弦停车，递给吴端一个“我懂，这趟大概白跑了”的眼神。</p>

果不其然，吴端接起电话，“嗯”了两声，迅速挂了电话，对闫思弦道：“机场，杀人案，一个黑车司机被杀了。”</p>

“有什么特殊的吗？我的意思是，辖区分局总得有个初步勘验结果吧？”闫思弦道。</p>

“来不及。”</p>

“来不及？”</p>

“牵扯到一个明星，挺红的男演员，好多粉丝在机场接机，这下可好，围观明星变成围观命案现场。分局出了大半警力，才勉强维持住秩序。</p>

还有好些狗仔。这不是怕舆论方向跑偏吗，赶紧往市局报……”</p>

吴端说话时，闫思弦已经再次发动了车子，朝着机场高速的方向去了。</p>

解释完，吴端便忙碌起来。他先联络了负责舆情监控的刑警，随时跟进网上的舆论情况。又通知貂芳，带人去收尸。</p>

待他布置完任务，见闫思弦一边揉脖子一边开车，便道：“路边停一下，我来开。”</p>

“没事，我……”</p>

吴端直接打断了他，“单手开车……一时爽，亲人两行泪。”</p>

“我……我去。”闫思弦不再争辩，一边靠边停车，一边道：“咱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对仗工整？”</p>

两人换了位置，车子继续行驶，吴端道：“说真的，我是没法理解接机这种事儿，花几个小时往机场来回跑，大冷天的，图个啥？瞅一眼明星能咋的？”</p>

“爽呗。”闫思弦道：“有些事儿，你很难体会当事人的快乐。”</p>

吴端耸耸肩，“我这辈子大概都成不了那种当事人。”</p>

闫思弦道：“那……你有没有比较欣赏的歌手或者演员？说一个最欣赏的吧。”</p>

“吴端说了一个男歌手的名字。”</p>

“优质偶像啊，”闫思弦道：“歌是挺好听，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出过什么负面新闻吧？”</p>

“那当然。”吴端挺了挺胸脯，“他的歌，我可是从高中一直听到现在。”</p>

“那我问你，假如啊——你想象一下，假如有一天你去看他的演唱会，会不会被某一首歌触动——比如，高中那会儿给过你鼓励的歌——然后你就在现场热泪盈眶，或者……总之，就是情绪特别激动。”</p>

吴端想了想，“触动肯定会有，情绪激动什么的……应该不会，我多大人了，能为了这点事儿激动？”</p>

闫思弦撇撇嘴，“啧啧，铁血真汉子。但愿到时候别打脸。”</p>

“到时候？”</p>

闫思弦看着手机道：“就这个月，你喜欢的歌手在墨城有场演唱会，有空得话……”</p>

“别别别，”吴端道：“门票贵死了，我不去。”</p>

“门票？不需要那种东西，我拜托他留两个贵宾位置。”</p>

“你……拜托……他？”吴端进入了大脑脱线状态。</p>

闫思弦继续道：“演唱会结束带你去后台跟他聊天。”</p>

“啊？！……他他他……你你你……”吴端两眼放光，要不是顾及开车，真想就地手舞足蹈一番。</p>

“看看，刚谁说的绝对淡定。”闫思弦叹气摇头道，“没想到啊，浓眉大眼吴队，这么快就叛变了。”</p>

平复下心情后，吴端终于觉出不对劲儿来。</p>

“不是说接机的事儿吗？怎么扯到我了？”</p>

闫思弦耸肩，“俩小时呢，不扯远点怎么打发时间？”</p>

吴端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我否定的并不是追星，崇拜偶像，我的意思是，就算再喜欢一个明星，也没必要干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儿，比如接机。</p>

明星也不该鼓励粉丝去接机，榜样的力量应该是让崇拜自己的人变得更加优秀，而不是……净搞这些没用的。”</p>

“你还真是……”闫思弦斟酌着用词，“根正苗红啊。”</p>

他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你这要求可有点高，尤其现在的偶像，质量素质良莠不齐，我听说有的偶像以有粉丝接机为荣，觉得去机场的粉丝越多，自己越有面子。</p>

不过这大概也是经济发展的规律，有科学家做过预测，在未来，经济和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导致人类有大量空余时间。</p>

时间多了，自然就要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消耗，相反的，也会滋长出越来越多无意义的事……”</p>

……</p>

这一路，两人从粉丝经济聊到国际形式，又从国际形势聊到吴端老家的花卉种植。</p>

总之，就是不聊案件。</p>

尽量不要去建立先入为主的观点，进入一个案件之前，先把自己清空。</p>

在这一点上，两人很有默契。</p>

两小时后，到达机场。</p>

墨城机场共两个航站楼，案发地点正好在T1航站楼门前，隔老远就能看到围观人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