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谁事先都应该能想到的结果。</p>

但她还是来了皇宫。</p>

为了尽人事听天命？只是希望能够替陈长生乞求到十数日安静的遗世时光？</p>

不，她是道门中人，却自有锋芒，不修无为。</p>

从离开寒山到昨天夜里，她一直在推演计算，纤细的指尖没有离开过命星盘。</p>

她试图看到天道，想要拔开命运的迷雾，看到真正的前路，但无数次推演的结果，都是一样的。</p>

要让陈长生从命运的困局里摆脱出来，唯一的那抹近乎虚无缥缈的命运细线，另一头都是连在娘**身上。</p>

按常理来看，陈长生受到的天道之罚，本就是娘娘当初献祭星空时的誓言在生效，最想他死的人也是娘娘，那么想要解开那根命运的线条，当然应该要着落在娘娘身上。</p>

但她知道命运隐隐显现出来的意思并非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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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是山，不是山，还是山……山终究都是山，意味却不同。</p>

所以她才会离开国教学院来到皇宫。</p>

她坚信此行一定会带出一些变化，然而，从白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变化却始终没有发生。</p>

瓷杯依然在指尖转动着，从白天到黑夜仿佛没有停过，就像溪上的水车，就像时间本身。</p>

“推演之术，最终便是穷其变，然而天道不可言不可数，如何能算？”</p>

圣后忽然把瓷杯搁到了桌上，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仿佛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已经看穿。</p>

徐有容沉默了会儿，应道：“虽不能真实触及，但总能接近一些。”</p>

圣后说道：“你现在连人心都还算不清楚，又谈何接近天道？”</p>

徐有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等待的变化已经发生了，然而……那变化却不是自己想要的。</p>

“你在国教学院布下剑阵，再请离宫派人相助，然后你来皇宫见我，以为这样就能把他隔绝在世界之外，把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然后等着天道自然运转，试图觅到一丝变化，然而你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一件事情。”</p>

圣后看着她平静说道：“你忘记了他自己也在算。”</p>

徐有容知道自己错了。</p>

如果陈长生自己离开国教学院怎么办？她不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的离去。</p>

娘娘召她进宫，就是要给陈长生创造这样的机会。</p>

换句话说，当她在试图替陈长生选择一条可能的出路时，娘娘早就已经清楚陈长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p>

“娘娘，你这么了解他，就因为你们是母子吗？”徐有容看着她，声音变得有些清冷。</p>

圣后说道：“到这时候还没有忘记时刻提起此事试图动我心弦一瞬，你这孩子倒也执着。”</p>

徐有容美丽的脸上显现出倔强的神情，说道：“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p>

“当然不是事实。”圣后的声音仿佛金玉一般沉着：“我了解他，只是因为我了解过他。”</p>

她站起身来，再一次走到窗畔，向宫殿外的远处望去。</p>

暮时的晚云已经变成了满天繁星，她的声音也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淡漠，甚至显得有些寒冷。</p>

“凡夫俗子眼中，所谓圣人能知万物，却不知，越过那道门槛之后，依然还在红尘之中，圣人之所以不会犯错，是因为圣人不能犯错，一旦有错，便会红尘覆身，再难解脱。”</p>

这些字句伴着清冷的声音，落在了徐有容的耳中以及心上。</p>

“天道、命运这种东西，我未曾畏惧过。它把你我当作牛马，我便把它当作牛马，拿缰绳套着，拿重犁挂着，用它开疆辟土，用它风调雨顺，然而现在想来，我对天道命运有利用之心，便是承认它有用，承认它有超过我自身能力的强大之处。而这便是我当年犯下的最大错误，一朝如此论断，神魂之间便有尘埃，再也无法洗去。”</p>

圣后转过身来，看着徐有容说道。</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论及天道的缘故，她的神情很肃穆，完美的容颜里多了很多神圣的意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