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淳拿得有火把，将小狱内映亮。火把的光闪烁不定，随着狱卒的走动，时而映照到墙壁上的血迹斑斑；时而映照到临墙而放的一个矮案，案上放了好多种刑具，刑具上也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渍；时而映照到挂在房梁上的一个铁环，这个玩意儿是用来悬挂犯人的。</p>

除了案几、刑具、处处可见的血迹之外，墙边还有个火盆，却并没有生火。王坤又是害怕、又是冷，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咯咯咯直响。巡卒架住他，把他扔到墙角。王靖、凌冲等人也跟过来了，路达笑道：“瞧他这一副窝囊样，刚才吃酒、赌钱时多么威风，这会儿却连站都站不稳了，眼泪、鼻涕也都出来了。就算现在问他，怕也审不出什么来。以我看来，不如先把他先丢这儿冻上一晚。等他被冻清楚、冻明白了，明儿再来审也不迟。”</p>

王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时候就会想得多，想得多难免就会恐骇忧惧。他缩坐到墙角，用手抱住腿，惊恐地仰头看着武嵩、王靖、路达、凌冲这些人，只觉火影憧憧中，他们这些人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鬼一般，闻着拘役狱中那特有的腐朽、血腥、恶臭之味，他哀求似的说道：“诸位君子，是小人的家主得罪了参军，不是小人得罪了参军啊！求你们饶了小人罢！”</p>

武嵩问王靖：“教头，你看？”</p>

“路兄说得对，先把他丢这儿一晚，明天再来审。”</p>

华兴说了，诱捕、审问王坤这件事由王靖全权做主。众人听了，皆应诺，说笑着转身出去。王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想要拦住，又不敢。火光渐渐远去，出了犴狱的门。众人尽数出去后，随手把门关上，小狱中复又重归黑暗，如墨染也似，伸手不见五指。</p>

王坤绝望之极，自知今番怕是难逃劫数了，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都被抽走了似的，手脚酥软。黑暗使人恐惧，这个又臭又黑的空间里，他觉得有一把烈火在自己的胸腔内慢慢炙烤自己的五脏六腑，脑子里混混沌沌，过去的一幕幕就像往事一样——噼里啪啦的出现，然后在脑子里搅啊搅啊，直搅的头如浆糊头痛欲裂，他惊慌失措地叫道：“啊！啊！教头！都头！你们要问什么？快回来，快回来！我什么都说！这里...太黑！太臭了。”</p>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月色透进来。王坤扑过去，也不管是谁，抱住了开门之人的脚，涕泪满面，叫道：“求你了，把我放出去，我什么都说！”</p>

武嵩说道：“这无胆竖子没动刑罚就软了？”</p>

华兴和诸人本来商量，这王坤乃是第三家的得力干将，怕不是个弱茬儿，要想掰开他的嘴，让他告西门氏，恐怕不容易，少不了严刑拷打，俱都提足了劲儿，做好了攻坚的准备，却是没有想到，一个脏乱差黑就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大家既觉得好笑，又都登时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p>

王靖往前走了两步，负手而立，偏着头看了看瘫软地上的王坤，心道：“打铁趁热。”对武嵩说道：“既然他什么都愿说，今儿晚上也不必再冻他了。来人，把他带去外堂，咱们连夜审问。”又对陈达、杨淳等人说道，“你们这两天就别回去了，都住在巡所中，以防万一。”陈达诸人按刀挺胸，大声应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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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王坤带入堂中后，按照华兴的吩咐，武嵩什么都没问，直接开口就问道：“你在西门家多少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