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雪仪站起来，她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可从来没为难过她，是她不自量力。”</p>

温周宴没有说话，他只是低下头捡玻璃碎片，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他也没有知觉。</p>

曾雪仪走到门口，温周宴忽然喊她，“妈。”</p>

“嗯？”</p>

“离婚以后，我不再结婚了。”温周宴说：“如果你还想让我结婚，那我们就一起死。”</p>

曾雪仪愣了两秒。</p>

温周宴的声音愈发清冷，“这样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p>

“如果你还要逼我，那我们就像很多年一起，死得无声无息。”</p>

“我会让你看着，你的骄傲是如何被你一步步摧毁的。”</p>

-</p>

程岁宁在房间里等了很久。</p>

她跟温周宴原本随意找了个刑侦片看，看到一半她就觉得作案手法又可怕又瘆人。</p>

只好定格在一个画面，在门口张望了很久，才过去找温周宴。</p>

回来以后才发现，她定格的画面也很恐怖。</p>

她只好换了个治愈的动漫看。</p>

从十点多等到十一点，温周宴才捧着一杯牛奶回了房间。</p>

“怎么这么久啊？”程岁宁笑着调侃，“你是晚饭没吃饱，偷偷去煮泡面了吗？”</p>

温周宴也笑了下，“有点饿了，就在厨房里多喝了杯水。”</p>

程岁宁挑眉，“很饿吗？我去</p>

给你煮碗面呗，喝水怎么能喝饱。”</p>

“我已经喝饱了。”温周宴摁下她的肩膀，“已经很晚了，别忙了。”</p>

“你的手……”程岁宁看到他的手指上贴了创可贴，“都告诉你要小心一点了。你是用手捡**了吗？”</p>

他正在站在程岁宁身前，程岁宁坐着，脑袋正好到他肚子，她用脑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玻璃渣还用手捡，是不是傻？”</p>

“是。”温周宴看着远方，卧室的玻璃上折射出两人的身影。</p>

他看见了笑得僵硬的自己。</p>

他的手摸了摸程岁宁的头发。</p>

程岁宁的发质很好，头发很柔顺，就是有点少，捏起来就细细的一把。</p>

“呀。”程岁宁惊呼了声，“你拽到我头发了。”</p>

温周宴这才后知后觉，“啊~不小心拔了一根。”</p>

程岁宁：“……”</p>

她心疼她的头发。</p>

本来就少，还要被温周宴薅。</p>

她挤了挤鼻子，扁着嘴喝牛奶，“算了，看你给我拿牛奶的份上，原谅你吧。”</p>

温周宴蹲下，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行吧，那就谢谢你的原谅。”</p>

离得紧了，温周宴才看见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p>

她伸手摁了一下眼角，“你眼睛怎么了？”</p>

温周宴眼睛一涩，立马低下头，伸手揉了下眼睛，“刚才在厨房打扫，好像有虫子进了眼睛，我揉了几下就这样了。”</p>

“那你慢点揉啊。”程岁宁说着给他吹了一下，“你别动，我看虫子还在不在。”</p>

他眼</p>

球像充了血。</p>

程岁宁动作很轻，她指腹又软又热，放在温周宴的眼周，像是在轻轻**他。</p>

这温暖，让温周宴舍不得暂停。</p>

程岁宁帮他看了之后，又轻轻吹了下，而后把他眼睛渗出来的泪擦掉，“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p>

“嗯。”温周宴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p>

程岁宁只是笑。</p>

她笑起来是极温暖的。</p>

尤其是当她把眼睛都弯起来的时候，像天上柔宴的月牙儿。</p>

任谁看了，心里也觉得熨烫。</p>

晚上关了灯。</p>

温周宴在程岁宁的额头上吻了吻，“晚安。”</p>

“晚安。”程岁宁窝在他怀里，“温周宴。”</p>

“程岁宁。”温周宴问她，“嫁给我，你辛苦吗？”</p>

程岁宁抿唇，没说话。</p>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p>

隔了会儿，程岁宁在黑暗中吻了他的唇。</p>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p>

她的头埋在温周宴的脖颈之间，头发蹭在他的下巴上。</p>

呼吸温热，她闷声道：“有时候辛苦。”</p>

遇到喜欢的人嫁了，好像什么时候都能忍一忍。</p>

就算辛苦，似乎也是值得。</p>

但有时候太辛苦了。</p>

程岁宁想：快结束了。</p>

等情人节结束，等到初八复工。</p>

她提完辞职，如果这段婚姻真的无可救药，她要跟温周宴提离婚。</p>

房间内寂静了很久。</p>

温周宴将她抱得极紧，他附在程岁宁的耳际说：“你以后。”</p>

“别再这么辛苦了。”</p>

程岁宁已经熟睡。</p>

她的呼</p>

吸声在房间里响起，响在温周宴的耳边。</p>

她在温周宴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又乖巧。</p>

温周宴的热泪，落在她的脖颈间。</p>

这恼人的一生，什么时候才能过完？</p>

这糟糕的日子，好像没有尽头。</p>

他什么都做不了。</p>

难过又无力。</p>

痛苦又煎熬。</p>

-</p>

初五这天吃过早饭，曾雪仪提出要回家，温周宴开车送她。</p>

送完之后回来吃了午饭，温周宴临时有个客户要去见，换了衣服便出了门。</p>

但他出门时，领带是程岁宁给他打的。</p>

今天的一身衣服也是程岁宁给搭配的。</p>

她刻意挑了深蓝色，低调内敛，又很衬他的肤色。</p>

程岁宁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还朝他挥手，叮嘱道：“今晚早点回来啊。”</p>

“嗯。”温周宴应。</p>

他走以后，程岁宁去了书房。</p>

她从最上边的架子上拿下自己的蓝色双肩包，打开之后从里边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书，还有包礼物的纸宴丝带。</p>

程岁宁坐在书桌前，开始包礼物。</p>

今天是情人节。</p>

她要送的礼物也很简单。</p>

是一本书——《写给温先生》。</p>

应该说，是她自印的一本书。</p>

在大学毕业那年，她自印了这本书。</p>

这本书里包含了她眼中的他们的遇见，还有她眼中的他。</p>

是她所有细腻心思的表现。</p>

起初她是把自己的小心思放在论坛上，她从初中就看小说，所以文笔也不错。</p>

之后就引来了一大堆人的追更，她也不为名利，就是把自己那些</p>

不好意思对别人说的话，在网络上借由一个平台说出来，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p>

很多人在她的日产里评论：这个小心思简直就是我本人啊。</p>

——呜呜呜，谁上学的时候还没暗恋过隔壁班的男神啊！</p>

——我只想知道两位最后在一起了吗？</p>

——我好想看后续，楼主勇敢点啊。</p>

很多人留，她虽然不回，但都会看。</p>

这是她热烈的青春，也是她所有的秘密。</p>

是她爱温周宴最浪漫的证据。</p>

她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写进了这里。</p>

每一次见他，哪怕是在学校里的擦肩而过，她也会写进去。</p>

温周宴不知道，有一个人爱了他十年。</p>

爱到宁愿让自己残缺，也不想让他有污点。</p>

程岁宁以往没说过，将所有都藏在心里。</p>

但她现在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有些事情，需要让他知道。</p>

他知道了之后，如果是好的结果，那皆大欢喜。</p>

如果是不好的结果，那她就提离婚，绝不让温周宴为难，也不想再难为自己。</p>

给这十年，划上一个完美句号。</p>

她精心将书包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很漂亮的纸，平铺在桌子上。</p>

她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用她最喜欢的一支笔在纸上写：</p>

温先生，</p>

很久没有写这样的开头了。我记得在16岁的时候，我最喜欢写的是学长，后来在一本小说上看到先生这个称谓，我尝试着将它加在你的姓氏之前，莫名合适，所以在18</p>

岁那年，我就将每一次的开头改为了温先生。哪怕是结婚以后，我也对外称你是温先生，这个小心思你可能没有发现。</p>

……</p>

结婚三年，你不记得所有的纪念日，也不记得我们重要的节日，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其实做律师的你很心细，不然你发现不了那么多证据。所以我只能将这些都理解为不重要。</p>

……</p>

其实最初结婚时，我想得是能嫁给你，我很知足。可是在日常相处中，我越来越不知足，付出得越多，我想要的也就越多。我喜欢了你十年，但其实我并不了解你。原来的我看到的你永远光鲜亮丽，但后来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朝夕相处，我能感受到你清晨的起床气，看见你刚睡醒的鸡窝头，还能发现你的不体贴。</p>

……</p>

心是在一次次期待落空后才变冷的。起初嫁给你时饱含期待，但最后所有的欣喜都变成一盆盆冷水浇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