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夏的到来让温周宴感到意外。</p>

也将他们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在瞬间引燃。</p>

“妈妈只是请了个客人来。”曾雪仪轻睨了他一眼,</p>

漫不经心地朝餐桌前走过去，喊着面露为难的乔夏坐在她对面,</p>

正好是温周宴旁边的位置。</p>

往年,</p>

程岁宁都只坐在他对面。</p>

因为曾雪仪不想看见她。</p>

呵。</p>

温周宴站在原地，在乔夏朝他走来的时候往一旁走了几步，跟她隔开距离。</p>

“你在这种日子,</p>

把她叫来是什么意思？”温周宴厉声问道。</p>

“没什么意思。”曾雪仪在乔夏对面落座,</p>

头微仰，“你在质问我？”</p>

客厅内顿时沉默。</p>

保姆们也都噤若寒蝉,</p>

退离了客厅这个危险环境。</p>

只剩下了他们三人。</p>

初升的太阳折**屋内,</p>

照在站得笔直的温周宴身上。</p>

他的白色衬衫映着春日暖光,</p>

心却寒凉彻骨。</p>

舌尖抵在口腔内,</p>

他闻到了血锈味。</p>

“我在家里,</p>

连请个……”曾雪仪神色虽淡,</p>

却不怒自威。</p>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周宴打断，他语气坚定，却只说了一个字：“是。”</p>

曾雪仪眉头皱起,</p>

“嗯？”</p>

温周宴：“我是在质问你。”</p>

他重重地呼了口气,</p>

清冷声线不带丝毫感情,</p>

“为什么在今天,</p>

在我来的时间,</p>

你要邀请她来做客？”</p>

曾雪仪轻哼,</p>

“没有为什么,</p>

只是想夏夏了，便叫了。”</p>

“那你为什么不在昨天想、</p>

明天想，非要在此时此刻？你告诉我,</p>

你在谋划什么？”</p>

寂静之下,</p>

曾雪仪的呼吸声都变重了几分。</p>

“谋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有心机的女人么？”曾雪仪厉声问他，“温周宴，你把我想成了什么？！</p>

“你这样做，该让我怎么想你？”温周宴平静地说：“逼我离婚后，再用同样的方法来逼我跟乔夏结婚，之后让我在你预订的轨道上行走，一步不能差，这是不是你的想法？”</p>

曾雪仪一时语塞。</p>

良久之后，她讷讷道：“我都是为你好。”</p>

“呵。”温周宴轻嗤。</p>

“你这是什么态度？”曾雪仪站了起来，纵使如此，她也得微仰着头，才能跟温周宴眼神对峙，“跟夏夏结婚有什么不好？夏夏年轻聪明懂事乖巧，身体健康对你又好，比那个程岁宁好千倍万倍！你跟她结婚，我才能安心。”</p>

温周宴的目光从她身上绕到乔夏身上，乔夏也正在看他。</p>

那双眼睛很大，头发微卷，妆化的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p>

见他看过来，乔夏扯出个笑容，连笑的弧度都像是练习过千百遍似的，跟三年前见到的她没什么两样。</p>

好看，但假。</p>

“那你结。”温周宴别过脸，平静地跟曾雪仪说：“你想跟谁就跟谁，我没有意见。”</p>

曾雪仪：“……”</p>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曾雪仪随手捏起一根筷子朝他打过去，正好戳在他心口的位置，只是一下又掉在地上</p>

。</p>

“那你干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温周宴皱着眉说：“你记不记得离婚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p>

曾雪仪沉默不语。</p>

“我说过。”温周宴一字一顿道：“除了程岁宁，我谁都不娶。”</p>

“以后，我不会再结婚。”</p>

“你答应了我的。”温周宴说：“现在要反悔了吗？”</p>

沉默几秒后，曾雪仪清了清嗓子，“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程岁宁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当初娶她就是个错误！这会儿不过是回到正轨上来，你为什么不愿意？不结婚，你让我怎么面对你死去的父亲？难道你这辈子不要小孩了吗？”</p>

“为什么要？”温周宴说：“要来继续让你规划他的人生吗？在你眼里，乔夏什么都好，但在我眼里，她比不上程岁宁，连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就是这么简单。”</p>

“周宴哥哥。”乔夏忽然低声喊他，带着几分娇嗔。</p>

温周宴眉头微蹙，“乔小姐，请自重。”</p>

“好啊。”曾雪仪拍手称赞，“想不到我温家还出了这么个痴情种，你对程岁宁倒是一往情深，那怎么还会离婚啊？！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不爱她！你就是为了跟我作对才娶了那个不入流的东西！”</p>

“够了！”温周宴一拍桌子，汤摇摇晃晃洒在了桌上，他红着一双眼睛盯紧曾雪仪，“她有名字。”</p>

“为什么离婚？”温周宴嗤笑，“难道你不清楚么？如果不是</p>

因为你想杀了她，我会离婚吗？我不想哪一天程岁宁在我身边悄无声息的死去。你手段多，我知道，我无能我护不住她，所以我让她走，你满意了吗？”</p>

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p>

他亲口在曾雪仪面前承认自己无能。</p>

“你……”曾雪仪抬起手，气得要往他脸上挥，却瞬间被他抬起胳膊挡住，胳膊都被反震的发麻。</p>

“我，你的儿子。”温周宴说：“这辈子，最无能的就是永远怕你肮脏的手段。”</p>

一句话出口，后边的话便也顺势说了出来。</p>

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报复性地在说。</p>

“我跟你看中的人相亲，我就是觉得恶心，我这辈子宁愿死都不会跟她结婚。”</p>

“程岁宁没有名字吗？你知道我每次去她家是什么待遇吗？”</p>

“她爸请我喝茶，跟我下棋，她妈在厨房里做饭，程岁宁在沙发上看电视，饭熟了以后筷子都是她妈递到我手里的，我在她家没洗过一个碗，拖过一次地，甚至，没开过一次门。程岁宁也没在她家洗过一个碗，拖过一次地，她喝汤都是妈妈给舀在碗里晾好的。”</p>

“就你说得这个不入流的东西，给你无能的儿子做了三年饭，洗了三年碗，甚至在你面前三年做低伏小，拖着受伤的腿也要去开门；就你说得这个不入流的东西，大学年年拿国奖，哥伦比亚大学lmm毕业，法考508，你告诉我，她到底哪里不入流？！”</p>

“</p>

真正不入流的是你！跟我！你看不上我爸的家世，就想靠着乔家飞黄腾达。你知道曾家的名誉声望地位永远跟我没关系，所以你想让我攀龙附凤，攀着乔夏的高枝回到你想要的位置去，你真的让我，恶心。”</p>

他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曾雪仪。</p>

说到最后，眼泪潸然而下。</p>

不是滑落在脸侧，而是滚烫的热泪在眼眶里凝成大颗的水珠，直接掉在桌上。</p>

啪嗒。</p>

曾雪仪愣了片刻。</p>

她抬起手又想打温周宴，但被温周宴挡住。</p>

之后，她开始疯了一样，在嘴里念叨着“程岁宁、程岁宁、程岁宁……”</p>

足足念了有十几遍，尔后忽然抬起头来，“就是程岁宁才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的错！她就是个丧门星！就该拖着她那条烂腿永远发烂发臭！甚至，应该早就……”</p>

“你够了！”温周宴吼出来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你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p>

“因为你，我家都没了！”温周宴说：“程岁宁从来没有对不起你。”</p>

“反而是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程岁宁的事情？！”</p>

曾雪仪顿时愣怔在原地。</p>

她神色错愕，抬起头看向温周宴，“你……你说什么？”</p>

“我说你到底做过多少对不起程岁宁的事？”温周宴嗤笑，又报复性地补充道：“或许说我们，到底做过多少对不起她的事？”</p>

空荡寂静的客厅里，温周宴起身离开。</p>

他走到门口拿起</p>

了自己的风衣，弯腰穿上了鞋子。</p>

背对着目光灼灼望向他的两人，简练开口，“乔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我家来，更不知道我的母亲向你承诺了什么，但我希望你知道，她的意愿不会一直代表我的意愿，三年前我没有娶你，以后也不会娶你。”</p>

“作为乔氏集团的千金，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家的企业对你趋之若鹜。我母亲就是其中之一，但抱歉，我对经商不感兴趣。对你，更没有兴趣，我希望你自重。”</p>

“还有，我就一个表妹，你别喊我那么亲昵的称呼，我们，不熟。”</p>

他拉开门，手在门上不自觉用力，修长的手指泛了白。</p>

“以后。”温周宴说：“如果你要**，别给我跟舅舅发消息。”</p>

“我会在你死后，给你敛尸。”</p>

“还会告诉爷奶。”</p>

门被关上。</p>

隔绝开了两个世界。</p>

但后知后觉的曾雪仪忽地拿起一个碗，想都没想朝着门口砸去。</p>

砰。</p>

四分五裂。</p>

就跟这个家一样。</p>

-</p>

&amp;lt;柒炉烤肉&amp;gt;在华政附近的一家小巷子里。</p>

程岁宁大学的时候回宿舍晚，会一个人去那里吃顿烤肉，很多时候不吃，但喜欢听肉在炉子上刺啦啦烤的声音。</p>

每一张桌子上都吊着排气扇，但旁边有一个昏黄的小灯。</p>

包括整家店里的氛围都是朦胧寂静。</p>

人多，充斥着烟火气息。</p>

今天正好是调休日，这里的人格外多。</p>

程岁宁来得早，等了五分</p>

钟就等到了位置，周遭都是年轻的大学生，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p>

她拿出手机给在小群里发消息。</p>

我被大学生们包围了，快来解救我！</p>

路童：？？？你都到了</p>

辛语发语音过来：我在外边找停车位，你们学校这边真绝了，一个停车位得靠命。</p>

路童：大学附近都这样，光是出租车就能占一大半停车位，剩下的就只能看命了呗。</p>

——不过你提醒我了，我不开车过去了，我打车去。</p>

程岁宁：@全世界最美的辛语，要我出去接你么？</p>

辛语：不用，我停好了，马上进来。</p>

程岁宁在门口张望着。</p>

一抹高挑的身影进来，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p>

程岁宁朝着辛语挥手，辛语摘掉墨镜，不疾不徐朝程岁宁走过去，尽情接受周遭人目光的洗礼。</p>

直到辛语落座，程岁宁才无奈扶额，“现在好多人在看我们。”</p>

“准确点。”辛语微笑，“是在看我。”</p>

程岁宁：“……”</p>

“你点菜了吗？”辛语问。</p>

程岁宁摇头，“等你们呢。”</p>

“我要牛肉。”辛语说：“最近减肥，我过段时间要露马甲线。”</p>

程岁宁：“你没有嘛？”</p>

辛语：“以前有，最近又吃回去了。”</p>

“嗯？”程岁宁非常怀疑，“有人给你开小灶了？”</p>

辛语打了个响指，“聪明！”</p>

“谁啊？”</p>

辛语朝程岁宁努了努嘴，“还不都是你的功劳。”</p>

程岁宁：“……”</p>

苍天可鉴，她最近都在家</p>

里。</p>

几乎不下厨，也从来不洗碗。</p>

她现在是家里的一级保护动物，慕老师跟程老师对她爱护有加。</p>

“也不知道你跟宋舒说了点儿什么。”辛语说：“她最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在我家做饭。没想到她厨艺竟然不差，我一时没防备就成现在这样了。”</p>

“哪样啊？”程岁宁问。</p>

辛语摸了摸自己的小臂，“胖了一圈。”</p>

程岁宁：“……”</p>

真没看出来。</p>

在她眼里，辛语跟以前一样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