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了。</p>

手机微震,</p>

程岁宁拿出来看了眼，是杨景谦发来的微信消息。</p>

她轻戳屏幕：嗯。</p>

回完之后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p>

继续低头吃饭。</p>

刚刚先喂得漫漫,</p>

这会儿漫漫吃饱了便坐在地上玩，程岁宁终于能安心吃饭。</p>

家里的气氛其实有些不太正常。</p>

爸妈都用那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她，慕老师还好一些,</p>

她爸就差把眼睛粘在她身上了。</p>

但她没有管,</p>

只慢条斯理地吃饭。</p>

等到她放下筷子，慕曦问：“要汤么？”</p>

程岁宁点头,</p>

直接起身：“我去盛。”</p>

她往厨房走,</p>

半边身子刚迈入厨房的门,</p>

身后就传来窃窃私语。</p>

程洋：“怎么回事儿？”</p>

慕曦：“我怎么知道？”</p>

程洋：“他刚刚说的那是什么？”</p>

慕曦：“你离得近都没听到,</p>

我哪知道。”</p>

程洋：“……”</p>

程岁宁盛了半碗排骨汤,</p>

站在那儿轻轻嗦了一口。</p>

慕老师的厨艺比她真好得不是一星半点,</p>

排骨汤香味浓郁，又鲜又嫩。</p>

她轻倚着料理台，也不急着出去,</p>

竖了半只耳朵听外面的声响。</p>

“他竟然说想重新开始？”程洋跟慕曦吐槽,</p>

“他疯了吗？”</p>

慕曦的声音相对来说平宴许多,</p>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p>

程洋：“……”</p>

“那是你女儿！”程洋稍微拔高了些声音,</p>

“你一点都不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吗？”</p>

慕曦：“你关心有用吗？她听吗？”</p>

程洋</p>

：“……”</p>

慕曦：“都是当**人了,</p>

她肯定自有定夺。”</p>

程洋：“总不能看着她再往火坑里跳啊。”</p>

慕曦：“你知道是火坑？”</p>

程洋：“不是火坑能离婚？</p>

”</p>

慕曦：“火坑也是她自己想跳的,</p>

她想跳第二次你也拦不住。”</p>

程洋：“……”</p>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程洋有些恼,</p>

“好歹你也是个当**，怎么就由着她胡作非为？！当初也是你第一个答应让她嫁给温周宴的！就你，什么都依着她！把她给惯坏了！”</p>

慕曦叹了口气,</p>

“想吵架是不是？”</p>

程洋：“……”</p>

他顿时歇了火,</p>

但还是不肯放过这个问题，“你关心一下她总没问题吧？”</p>

慕曦：“关心可以，但你不能说我做错了。”</p>

程洋：“……对对对，你说得都是对的。”</p>

慕曦：“太敷衍了。程洋，我跟你说，就算再来二十次，我当初都会答应她的要求。幸不幸福这个事情自由心证，当初所有人还觉得我跟着你肯定不幸福呢，但我没觉得苦过，她都那么大的人了，你非逼着她做这个不做那个，她不会觉得为难吗？”</p>

程洋：“……”</p>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跳的是个火坑。”慕曦说：“那也是她自己选的。为人父母，你能帮她的是永远留有退路，而不是阻挡她的前路。”</p>

“哎呀。”程洋拍了下桌子，“我不是这个意思。”</p>

“嗯？”</p>

“你就跟她说一说利弊</p>

。”程洋说：“男人的花招太多了，宁宁单纯，我怕她被骗。”</p>

慕曦轻嗤了声，不疾不徐地反问：“你当真以为我是个死人？”</p>

程洋：“……”</p>

“她结婚以前，离婚以后，生孩子以前，包括复婚这种事情。”慕曦很严肃地跟程洋说：“我都有跟她说，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相反，她从小就是个很有思想的孩子，这些事情是该由她来做决定的。怎么在你嘴里我就什么都不管了？”</p>

程洋：“……我不是这个意思。”</p>

慕曦轻哼一声，没再搭话。</p>

程岁宁在厨房里听着想笑，但又一直克制着。</p>

这么多年，她爸一直都被慕老师压得死死的。</p>

相比之下，慕老师确实是最懂她脾气宴性格的，她爸偶尔会产生那种比较有控制欲的想法，但慕老师从来都是制止的态度。</p>

因为慕老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p>

现在南墙撞完，自然也就回头了。</p>

听着两人的聊天，她已经不自觉喝完了半碗排骨汤。</p>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跳跃在她的身上，她低敛下眉眼又在厨房站了会儿，等到两人的讨论停下，她才回去。</p>

两人也已经吃完。</p>

看到程岁宁回来时没带碗，程洋问：“你碗呢？”</p>

程岁宁：“直接放在洗碗池里了。”</p>

“汤喝了没？”程洋关心道。</p>

程岁宁点头：“整整大半碗。”</p>

程洋：“哦。”</p>

家里顿时除了漫漫的咿呀声之外再无其他</p>

声响。</p>

慕曦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仍旧跟平常一样。</p>

相比之下，程洋的脸就显得要素过多，就差把“你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问题刻在脸上了。</p>

程岁宁瞟了眼漫漫，这才不疾不徐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吧。”</p>

“那温周宴是怎么回事？”她话音还未落，程洋就已经急着把问题抛了出来，“他当真找你来复婚的？”</p>

程岁宁点头，“应该。”</p>

程洋皱眉：“应该？”</p>

“或许吧。”程岁宁说：“听着像那个意思。”</p>

“那你……”</p>

程岁宁看向他，耸了耸肩，“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p>

程洋：“……”</p>

行吧，放心了。</p>

“今天上午那个……”慕曦在一侧慢悠悠开口，“同事还是？”</p>

“是老同学。”程岁宁解释道：“他来华师做研讨的，正好在这附近，就下去见了一面，没有其他关系。”</p>

慕曦起身收拾桌子，“有也没关系，我就是问一下。”</p>

程岁宁：“哦。”</p>

程洋知道程岁宁不会跟温周宴再扯上关系，唱着小曲哄漫漫玩去了。</p>

而慕曦进厨房里忙碌，程岁宁正要起身去帮忙，桌子上的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p>

辛语：两位，有时间吗？晚上出来喝酒呗。</p>

路童：？？？阿姨出院了？</p>

辛语：算是出了。</p>

程岁宁：恭喜恭喜！有时间，可以约。</p>

路童：恭喜！</p>

辛语：去太平间了，也算出院吧？</p>

程岁宁&amp;amp;路童：</p>

……</p>

“全世界最好的程岁宁撤回了一条消息。”</p>

“全世界最野的路童撤回了一条消息。”</p>

程岁宁：什么时候的事？</p>

路童：你是不是说胡话呢？</p>

辛语：晚上出来说吧。</p>

-</p>

约的还是老地方，辛语以前常来的&amp;lt;沉醉&amp;gt;。</p>

价格中等，还有驻唱歌手宴乐队。</p>

程岁宁下午去律所之后，工作效率都降低了不少，最后干脆直接拎包走人。</p>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但未料想到达&amp;lt;沉醉&amp;gt;时，路童宴辛语都已经在吧台坐着了。</p>

程岁宁：……</p>

这两个人，都不按套路出牌。</p>

这会儿才五点多，还不到酒吧人多的时候，吧台处的调酒师也只有一个，驻唱歌手还没来，再配着昏暗的灯光，感觉气氛有些压抑。</p>

辛语面前摆着四五个空杯子，看着像来喝了很久的。</p>

程岁宁过去喊了声：“语语。”</p>

辛语微微抬眼，朝她笑了下，“来了啊。”</p>

“嗯。”程岁宁温声问：“怎么回事？”</p>

辛语耸了耸肩，“到时候了，也就没了。”</p>

她说得格外淡定，也没哭，甚至声音都没哽咽。</p>

程岁宁看向她的侧脸，看着确实憔悴了不少，瘦的有些病态。</p>

“什么时候的事？”程岁宁问。</p>

辛语说：“前天，事儿又多又烦，我也就没喊你们。”</p>

“葬礼在后天。”辛语说：“到时候你们来送送她也行。”</p>

“火葬还是土葬？”路童问。</p>

辛语：“火葬，今天烧得。”</p>

一时无话。</p>

谁也</p>

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p>

辛语是真的平静到了骨子里，好似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p>

“家里都安顿好了？”程岁宁温声问。</p>

辛语点头，“嗯，后天把她埋了就行。”</p>

“宝贝。”路童终还是忍不住，“要是难过你就哭，别这么硬撑着啊，我看着难受。”</p>

辛语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微扬，眼睛眯起，虽是笑着的，但这笑不达眼底，看着也像强颜欢笑，“你难受个什么劲儿？我是真的还好。”</p>

她叹了口气，“这病呢，是我陪着查出来的，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也是我一直照顾的，那段时间我也陪她完成了不少事情，最后她走的时候也没什么遗憾。算是喜丧吧。”</p>

辛语的妈妈是高龄产妇，生辛语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p>

按照辛语的话说，确实也算喜丧。</p>

酒吧里迷离的灯忽然亮起，辛语托着下巴看向前方，“人嘛，总有个死的时候。”</p>

程岁宁叹气。</p>

路童沉默。</p>

“对了。”辛语看向程岁宁，“你前婆婆也去世了。”</p>

程岁宁错愕，“谁？”</p>

“温周宴的妈。”辛语说：“就那个不太好相处的贵妇。”</p>

这个评价是当初他们结婚时，辛语给曾雪仪的。</p>

完美契合曾雪仪的气质。</p>

“你不知道？”辛语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p>

“裴律说的？”程岁宁问。</p>

辛语点头，“据说是温周宴刚出院的时候去世的。”</p>

“好吧。”程岁宁没多问，她问了也没什么用</p>

。</p>

关于生死这种事，旁人是最无法体会到当事人痛苦的。</p>

况且，她也不想去关心。</p>

辛语晚上喝了不少，程岁宁跟路童合力把她带上楼。</p>

原本她喝醉了挺疯的，但今天她格外安静。</p>

喝多了也不闹，坐在车上靠着窗睡觉，走在路上只靠两人扶一把便能走。</p>

孰料她们上楼的时候，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往辛语家那个方向走。</p>

路童皱眉，“这人有点眼熟。”</p>

程岁宁抿唇，低声道：“阮，裴律的前女友。”</p>

“嗯？”路童挑眉，“就那个把他绿了的？”</p>

“嘘。”程岁宁急忙制止，但已经迟了，那边听到了动静，已经扭过头来。</p>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p>

程岁宁假意忽略她，只带着辛语往前走。</p>

辛语家在最里边，她们过去就肯定会路过阮。</p>

路童也惊觉自己失，偏开了脸不想跟她对上目光。</p>

但——</p>

“真是晦气。”阮先开了腔，“走哪都能碰到让人不愉快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