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菡的园子里有一小片湖，被封住穴位的木清菡就躺在湖面的一艘小船上，湖水已下降了一半，只有半人的高度。</p>

赵卿言缓缓下水，踩着湿滑的地面一步步走向侧躺在小船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内力飞快流逝，全身的经脉都如被刀片刮过般的钝痛。但他的心已经木了，麻木到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p>

一步步，僵硬的走着。</p>

“谁？”面带泪痕的女子闻声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子，面带惊疑。</p>

早就散开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及腰的头发发梢被湖水打湿。浓烟将长袍熏成了灰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混似裹了一层泥浆。还能依稀看见几分清秀模样的脸也被熏的乌黑，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无情无欲，深不见底。</p>

“我是赵卿言。”声音嘶哑，却冷漠。没有印象中的谦逊，也没有画像中那副笑容温柔如春风的青年该有的温情。</p>

木清菡恍惚了一下，但马上强打起了精神问道：“你看见我爹了吗？”</p>

赵卿言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然后点头：“看见了。”看着少女眼中的希冀，却又残忍的打破她的期待：“请节哀。”</p>

“我……”木清菡似乎想要坐起来，但穴位被封，只能徒劳的瞪着赵卿言，“我不信！”</p>

赵卿言没有睬她，半转过身，轻声道：“火势更大了，再不走，就都出不去了。”然后冷冷的瞥着不甘心的木清菡：“我的王妃，不该娇柔无力，更不该执着于自己的想当然。侯爷不可能活着——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p>

木清菡美目中出现了怒火：“我爹会死也是你害的！而且，我还不是你的人，不要说我是王妃！”</p>

“是，侯爷是我害死的，我很抱歉。”赵卿言无所谓的笑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木姑娘，你再怎么骂我，也更改不了侯爷的生死。我只问你，你想活着出去，还是在这里等死？”</p>

木清菡咬着嘴唇，很快便做了决定：“我要出去，帮我把穴位解开。”</p>

赵卿言问道：“我把你穴位解开，你确定不会打我几拳？”</p>

木清菡眼中带上了几分讥诮，几分自嘲：“作为你的王妃，我应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而不是哭哭啼啼，平白让你生厌，对吧？”</p>

夜里的寒风助长了火焰的气势。热浪灼烧，却使木清菡的声音显得分外尖锐。木清菡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抿抿唇，低下了头。</p>

赵卿言也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欠身，道了声“冒犯了”，伸指解开了木清菡的穴位。他并没有询问木清菡被封住了何种穴位，单凭自己的想法替她解了穴道。</p>

木清菡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过问。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也不用赵卿言提醒，她便自行从干燥的船上跳进了浑浊的湖水，微微蹲身，让湖水将自己全身都打湿，才向岸边走去。</p>

赵卿言抬手掩唇，在木清菡看不见的地方压抑着声音低咳了几声，不动声色的将唇边的血迹拭去，再轻轻垂下，任由湖水将手上沾染的痕迹抹去。</p>

“赵……公子。”木清菡犹豫了一下，轻轻出声，看向身后刚刚从水中走出的赵卿言，“爹他是在那边吗？我可以去看他一眼吗？”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再透过去，远远的看向他来时的路。</p>

赵卿言停下脚步，没有直接回答：“那边已经烧塌了，回去也看不见他。而且，从这边出去要近一些。”</p>

木清菡苦笑着点头：“我知道，但我想再看父亲最后一眼，也算为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赔一句罪。如果可以……请你答应我这一次要求可以吗？”</p>

赵卿言淡淡反问：“我要是不答应呢？”</p>

木清菡微微一怔，然后低下了头：“若公子执意不同意，就算了。刚刚是我情急失言了，还请公子莫怪，就允我这次要求吧。”盈盈一礼。</p>

赵卿言深深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待火灭掉，我会亲自来把侯爷尸骨收殓。你要见，到时不迟。”</p>

木清菡抿了抿唇，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轻声道：“就远远一眼，公子指给我位置，我远远看一眼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