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颜咀嚼着他的话，始终品不出他言中有无隐喻。过了片刻，他向前两步，拂摆坐到赵卿言对面：“你愿剖心，不怕相负？”</p>

赵卿言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声音中带了几分无奈：“这句话你已问过一遍，我不想再重复了。”</p>

江无颜拿起杯子晃了晃，抬眼看他：“还有茶吗？”</p>

赵卿言一愣：“没了，这是最后一杯了。”</p>

江无颜问道：“那有酒吗？”</p>

赵卿言笑着摇摇头：“更不可能有。我伤没好，父王盯得极紧，哪里能喝到酒啊？”</p>

江无颜喃喃道：“可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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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卿言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酒是找不到了，茶可以让浩煵再去沏一壶来。”</p>

“不用了，就这杯吧。”江无颜站起身扶着袖子将杯中的茶水给赵卿言分了一半，再次坐下，举杯道，“以茶代酒，敬你一杯。”</p>

赵卿言讶然，却没多问，依言举杯相敬：“谢了。”</p>

江无颜道声“请”，仰头喝尽，宽大的袖子遮住眼中流露了一瞬的挣扎。重新放下茶杯，看着含笑将空杯亮给自己看的赵卿言，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回以淡淡一笑。</p>

赵卿言的眸子里依旧是化不开的墨，却在灯光下多出了几丝笑意：“明日一别，前路漫漫。他日再见，不醉不归。”</p>

江无颜笑容清淡，遮住了所有旁的情绪：“好，一言为定，届时还要让云墨破费了。”</p>

赵卿言轻笑一声：“好说，只要你莫要早早醉倒了便好。”</p>

“到时。”江无颜轻叹一声，有些怀念，“应该可以与桐轩坐在一起痛饮几杯了吧？”</p>

赵卿言撑着脸，眼中露出回忆的神采：“是啊，好久没能与轻风共饮一杯了，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了。”</p>

江无颜忍不住笑出声来：“肯定是强不过你的，莫要几杯便倒就好。”</p>

听到他的笑声，赵卿言显是一怔，继而一起笑了出来。与朋友一起，方能开怀大笑。今夜笑个够，之后也能少几分烦忧了吧？</p>

冉浩煵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米汤，却是没有推门走入。</p>

他不忍打搅到这难得的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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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裴昀跟在韩焉身后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p>

温纨淡淡一笑：“找什么呢？这个院子只有我一人在，余人都被我打发走了。”</p>

裴昀放心了一些，问道：“师叔让韩大人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p>

温纨道：“明日王爷世子便要回京都了，那日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p>

裴昀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想去大内。”</p>

温纨毫不惊讶，点点头：“也好。”</p>

裴昀一肚子的话被简单的两个字堵了回去，半晌才低声道：“抱歉，我只是想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活着。我会回去看师父的，我会去师父坟前向他道个歉，我……”</p>

“好了，我知道。”温纨的语气出奇的温和，眼中也见不到嘲讽，“只要你还记着你姓裴，肯为了自己的愿望去努力，就够了。”</p>

裴昀怔怔，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宽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温纨叹了口气：“当年我罚你跪，是因为我恨你忘恩负义。而且，我的师父也一向是那么罚我的。虽然隔了很多年，我还是想补上一句‘抱歉’。”</p>

不仅裴昀呆愣，就连站在一边的韩焉眼中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p>

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温纨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我的经历与你其实也是相似的。我虽有父母，却无异于孤儿。是我师父将我从雪地里挖出来，背回去医治才捡回一条命的。也许他真的不是一个好师父，他鲜有关心徒弟的时候，传授武功也是草草教完，便丢下我们让我们自己练习。若有一丝差错，便是罚跪，或者鞭打。”</p>

第一次听师叔说起这些往事，裴昀眼中带着期待与意外。而对温纨师门略有了解的韩焉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见温纨没打算撵他，就靠在墙上准备听故事。</p>

温纨道：“说真的，我的师父一直都算不上一个好师父。但是我一直很清楚：没有他，我早就死在了二十四年前的雪地里。没有他，我就要一直流离失所，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没有他，我也不可能有一身可以在江湖立足的武功。”</p>

裴昀抿唇，眼中带着愧疚：“师叔，我……”</p>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你的。”温纨知道他要道歉，所以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不一样，我太自傲，也太固执。相较而言，我缺失了一些人的情感，但你却是一个完整的、正常的人。你不适合做杀手，只能说我当初并不了解这一点，所以才会罚你，甚至因此逼走了你。”</p>

裴昀咬着嘴唇：“师叔，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在师父还没有入土的时候就跑掉了。就像师叔说的，没有师父，我就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p>

温纨道：“其实我给你的两条路，我是希望你能选择回大内的那一条，实际上你也如我的希望进行了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