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天色不早了。”</p>

白尧棠被儿子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看着废弃的院落喃喃道：“臻儿，你觉不觉得这里干净得出奇？”</p>

白臻微怔，然后点头：“有温大哥照应，这些年残羽门得以保持原本的模样。这么大的一片地方，一场大火之后依然留下了很多可供缅怀的旧物。大大小小的屋子几十间，推开哪一间地上都未见落灰，就连桌椅也被擦拭干净。看起来，最近几日有人来过。”</p>

白尧棠道：“过几日便是残羽的忌日……会来的人只有他们了吧？”</p>

白臻略加思索：“父亲是说温大哥和夏大哥？”</p>

“我本以为纨儿生性冷漠，固然重情，年年祭奠也算尽心了。”白尧棠沉默了片刻，慢慢出声，“可细数残羽旧识，应该也无旁人了。”</p>

白臻道：“夏大哥身有不便，有心无力。若真论对夏师叔的感激之情，应不逊于温大哥。”</p>

白尧棠轻轻叹息：“夏茗本性极善，对长辈向来敬重。可他的心已经死了。”</p>

白臻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很佩服温大哥。”</p>

白尧棠看了儿子一眼，淡笑询问：“你佩服他什么？”</p>

白臻摇摇头：“儿子也说不清到底是佩服温大哥哪一点。我，根本看不透温大哥。但我很佩服他和父亲这样看着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咬牙活下去，活着为枉死的人报仇。”</p>

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白尧棠才笑着瞥他一眼：“你不用拉上我，我不值得你佩服。”</p>

“没有人会希望亲人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吧？”白臻说完，自嘲的一笑，补充了一句，“虽然很自私。”</p>

白尧棠喃喃：“我与他对家人的眷顾，谁会更多一点？”</p>

白臻眼底露出一丝痛苦：“我很庆幸父亲比温大哥少了几分决绝。”</p>

白尧棠看着眼前还残留着烧灼痕迹的屋舍，眸色微深：“若非他的果决，我也无法安心将一切交予他。”他转头看向儿子：“你……”</p>

白臻明白他的意思：“我成为不了温大哥那样的人，我害怕成为他那样的人。”</p>

他顿了顿，笑容苦涩：“为了仇恨而活着，为了别人而活着，为了活着……而不惜一切。若亡者九泉有知，真的会开心吗？”</p>

白尧棠沉默：“至少我不会开心，不会忍心。”</p>

“我会尽我所能变得强大，尽我所能帮助温大哥。”白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攥拳，“我只希望多年之后，我不会成为我不想成为的人。”</p>

白尧棠将儿子的神情深深刻入心底，然后收起全部的情绪，淡然一笑：“人生如何，从不由己。我亦希望今后无论如何，你始终留有初衷，遵从本心。”</p>

白臻忍不住笑了：“即使知道不可能，还是要感谢父亲的祝福。”</p>

白尧棠深深看着他：“事无绝对，听由天命吧。”</p>

白臻正欲答话，目光越过父亲肩膀，微微一怔，低首作揖。</p>

白尧棠回身看去，讶然而笑：“星尘，你怎么也来了？”</p>

冉星尘先向还礼，又向白尧棠深揖行礼：“次昭兄、白伯父。”行礼之后才含笑应答：“难得轻风宫无事，想着已有两三年未曾来过，便绕了两三日路程过来。”</p>

白尧棠微微一笑：“今年倒是难得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