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中部部草缪畅学长(第1/3页)

作品:《哑火

一中和实小在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缪畅变成一名光荣的初中生了,缪书茶还苦苦在小学五年级煎熬。现在每天家里起得最早的是缪海波,天还没亮就洗漱完去店里张罗了。缪书茶还是跟着杨潭去学校,缪畅在小区门口坐21路公交四站路就到善北一中。没有缪畅的小学生涯变得万般无聊、毫无生趣,缪书茶天天掰着指头数那遥遥无期的毕业日,司楠就是这个时候转学过来的。司楠家住在缪家对门,照理本来就该在实验小学读书,但是他爸爸上班的方向在另一头,为了方便接送而选了别的学校。这学期他爸爸调岗到了家附近,就把司楠转学过来了,托人想办法安排在了缪书茶一个班里。</p>

司楠被班主任带进教室的第一天,缪书茶就惊叫了一声:“勺子你怎么在这儿!”再结合司楠的自我介绍,这个十分形象的外号很快就被全班同学牢牢记在了心里。班主任看他们俩认识,很贴心地把司楠安排坐在缪书茶旁边,希望新同学能更快融入这个班集体。两个人做了一个多月同桌,缪书茶琢磨出问题了,他还以为司楠成绩不好呢,可是这明明好得很啊,期中考试直接赶在他后面得了个第二名。司楠在收拾桌面,缪书茶撑着脑袋望着他:“勺子,你一直在演戏呢?”司楠把卷子叠好摞在一起放到桌兜里:“什么啊?”缪书茶弯着指节叩了叩桌子:“那些题你都会做吧,干嘛还隔三差五来我家找我哥?”司楠眼神闪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说起来好久没见畅哥了,你们暑假都没在家。”</p>

说来“畅哥”这个称呼还是缪书茶定下的。当年他们一群奶娃天天跟在缪畅后头喊哥哥,缪书茶气得一**坐在小区的中央花坛里,扯着嗓门哭得声嘶力竭,把各方家长都惊动了,聚到楼下询问事情经过。连缪畅都不知道他怎么了,更别说其他人了。一群大人小孩围着缪书茶,又是哄又是骗,好不容易让他止住哭声,问他为什么哭。缪书茶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呼吸还没理顺:“他们……要……抢我……哥哥!”大人们都被他逗乐了,杨潭觉得很不好意思,对各位家长抱歉地笑了笑,拉着小儿子开始讲道理。最后缪书茶不情不愿地松了口,但是不许他们直接叫缪畅哥哥,只有他自己能这么叫,其他人得喊畅哥。</p>

说到暑假,缪书茶倒真是有很多话想说,立刻神采飞扬地跟司楠聊起暑期在乡下的经历:怎么踩在湿哒哒的田地里插秧,怎么看三只土狗在村口打架,怎么在家门口仰头就能看到星空,怎么在井水里冰桃子西瓜,怎么在一个像煮饭锅子一样的大铁锅里洗澡,怎么自己生火烤红薯,怎么看的露天电影最后怎么被他哥一路背回家。</p>

司楠也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没在农村生活过,听他说的这些觉得又新奇又有趣。缪书茶每说三句话就必有一句把他哥带出场,一百分的好也能吹出两百分来。于是在听到缪畅拿枯草柴木生火、用树枝串了红薯的时候,司楠眼里的艳羡更深了:“畅哥好厉害。”缪书茶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别扭,又开心又不爽。好在这时候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他俩的对话。</p>

司楠的父母下班都比较晚,杨潭主动提出放学以后把司楠先接到自己家里。每天放学以后,缪书茶就和司楠坐在吃饭那张方桌上写作业,可谓是每天除了睡觉那几个小时都在做同桌。基本上写个四十多分钟,缪畅就到家了,两人喊着“哥哥”和“畅哥”,一个赛一个的响。实小在穿着方面管的比较松,虽然有统一的校服,但是并没有要求学生每天都穿。一中就不同了,明文规定了要天天穿校服。校服就是最普通那种校服,蓝色夹着白色,袖口还缝着皮筋儿束了口,特别土。但是看在俩小孩儿眼里这分明就是初中生的标识,很厉害,也很帅。</p>

缪畅天天被他俩这星星眼盯着,压力山大,终于在两年后把这两个学弟迎进了校门。这个暑假,缪海波给两个儿子一人买了个小灵通,缪畅不敢拿:“爸,店里家里样样要用钱呢,买这个干什么啊?”缪海波硬把盒子塞到他手里:“拿着,和小书一人一个,方便在学校和家里联系。”在学校就白天那么一会儿,又不寄宿,哪里用得着这个。缪畅想了想,大概是他爸从哪儿听到说现在小孩都得有个小灵通,怕他们没有的话会吃亏。缪畅拆开盒子,很珍惜把那个小小的机器握在手里。</p>

这一年一中第一次开始实施新生军训,很不巧地让缪书茶和司楠赶上了,他们在穿上梦寐以求的蓝白丑校服之前先套上了更丑的军训服。八月底的时候,缪书茶很不情愿地去学校军训了。在新教室的门口又碰上了司楠,缪书茶翻了一个大白眼:“怎么又是你?!”司楠指了指门口墙上贴的名单表:“你没看见吗,是按照成绩分的班,可能要把这个班做实验班吧。”他俩小升初考试分数一样,缪书茶凑上去一看,果然两个名字挨在一起,就连军训的宿舍都是按照分数排的。两个人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第三年,彼此内心都只有四个字:阴魂不散。</p>

缪书茶确实是被缪畅惯坏了,人很娇气,白天大太阳底下受完罪,晚上就躲在被窝里捧着他的小灵通呜呜嘤嘤打电话。而且他不打家里电话,都是直接打到缪畅的小灵通上。缪书茶的小灵通里存缪畅的号码,名字就是写的“缪畅”,没写“哥哥”。六天下来缪书茶抱怨的内容还天天翻花,不带重样的:第一天说阳光好毒眼睛都睁不开,第二天说自己手臂晒伤了,第三天说脚上磨出水泡了,第四天说洗澡没有热水,第五天说食堂饭好难吃天天饿肚子,第六天小声说有个室友晚上打呼打得响彻天空让他夜夜睡不好。缪书茶每次都能围绕当天的主题委委屈屈地讲上半个小时,期间完全无视对床司楠的合理诉求:“帮我跟畅哥问好!”缪书茶内心哼了一声:问什么好,跟你很熟吗?</p>

然而往往他这头还没说够呢,缪畅的小灵通就被杨潭接了过去按了免提:“差不多行了啊你,知道的明白你在军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非洲逃难呢。别烦你哥了,正看书呢。”缪畅笑了笑,声音传过来:“不烦。”缪书茶用膝盖都能猜出缪畅一定在预习初三新科目化学,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才肯挂电话。临睡前,缪书茶继续钻在被窝里给他哥发短信:[哥你睡了吗?]一会儿缪畅回过来:[没有,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缪书茶嗒嗒打字过去:[宿舍里有人打呼太响了……]缪畅发过来:[不是带了随身听吗?听着歌睡吧。]缪书茶在黑暗中盯着那一小方屏幕:[我就带了两盒磁带,都听厌了。]那时候港台音乐风靡,大家听的还是磁带,CD比较贵,MP3更是矜贵。缪畅一会儿回过来:[快睡吧,睡不着就数羊。别回了,没完没了的。]</p>

缪书茶和司楠军训了七天后回家,受到了来自各家父母的深深嘲笑。杨潭指着缪书茶的脸好半天憋出一句:“……儿子你怎么晒成了乌鱼精?”缪书茶哭丧着脸转向他哥,缪畅本来还绷着,嘴唇都在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被缪书茶这么哀哀怨怨地看一眼终于憋不住了,嘴角一弯噗地笑了出来。缪书茶心碎,直道这世间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p>

晚上洗完澡,缪书茶赤着上身就横在凉席上,像一条被甩在岸上的咸鱼:“啊家里真好啊,学校那个破宿舍连个电扇都没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像铁板烧一样。”缪畅过去一看,只见他赤条条的背上一个完完整整的T恤印子,黑白分明,边缘还红着:“真晒伤了啊。”缪书茶哼道:“对啊,痛死啦,你还笑我。”缪畅拿了两条软毛的毛巾,浸了凉水绞干一点给他冷敷:“谁叫你不涂防晒。”缪书茶很安逸地趴着,随他摆弄,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像是困了:“我才不涂呢,女生才用那种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