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年(第3/3页)
作品:《狮髓知味》方亦杉学着他,想在空中写了一个“杉”,他先按习惯写了个“彬”,刚划过最后一个撇,手里的焰火棒烧完了。方亦杉紧紧抓着烧得焦黑的焰火棒,看着那个彬字变淡变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p>
“没事,再来一次。”梁希点燃了最后一根焰火棒,抽走方亦杉手里那根,把新的换给他,然后用手掌轻轻包住了他的手。</p>
他带着方亦杉在空中一笔一划地写: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然后是三个撇,光轨凑成一个歪歪扭扭的“杉”字,在黑暗中闪着一圈毛茸茸的暖金色的光,亮得耀眼。</p>
放完烟花两个人回屋里看了会儿春晚,从1999到2000,这两个数字连在一起简直有些荒诞。千禧年总是特别的,这个夜晚、这个画面在梁希脑海里留了好多年:钟无名和方落支了张小方桌在角落里下棋,方采青坐在藤沙发上打毛衣,他和方亦杉挤在另一边看电视。方亦杉一开始靠在他肩上,慢慢慢慢滑下来枕在他大腿上,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p>
方采青笑他:“小猪崽!还是我来抱吧,别把你腿压麻了。”</p>
梁希把方亦杉往里面托了托:“没事,让他睡吧。”方亦杉好像有所感应一样往他怀里缩了缩,偎得更紧一点。</p>
守完夜过了零点,方采青刚把方亦杉抱起来他就醒了,一面揉眼睛一面小声嘟囔:“师兄,到明年了吗?”</p>
梁希看他小脸搁在方采青肩上,肉嘟嘟的像布丁一样溢出来一小块,忍不住拿指头掐了一下:“到了,已经是今年啦!”</p>
方亦杉没睡醒,觉得脸上好像有点疼,他懵懵地抬手抹了两下:“师兄新年快乐!”</p>
梁希把他们送到门口:“新年快乐,亦杉。”</p>
“我回去啦!”方亦杉抱着方采青的脖子趴在她肩上,眯着眼睛向梁希挥了挥手。</p>
本来梁希也就回去了,走出去一会儿才发现刚刚点焰火的打火机还在口袋里,反正路不远,他折回去,发现钟无名还没关门。他推门进去:“师父,我忘了把打火机……”</p>
梁希一怔,看见钟无名从里面出来,手里面捧着一个黑色狮头。钟无名也是一愣,抓着狮头的手顿了顿,狮头颈下的小铃铛发出一串叮铃铃的脆响,他脸上第一次现出这种局促不安的表情。</p>
梁希眼神直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那个……我还以为这个狮头已经……”</p>
漫长的沉默之后,钟无名才缓缓开口:“葬礼上烧掉的那个,是我前一天晚上连夜新做的,这个才是原先的。”</p>
他把手里的狮头扣在竹板凳的椅背上,动作温柔又郑重:“不过这本来就是我送他的,就当是我自私收回来了吧。”</p>
“师父……”梁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p>
钟无名拖了张凳子在对面坐下,给自己开了一瓶酒,仰头灌了半瓶,晶莹的酒液顺着嘴角汩汩淌下来,流过滚动的喉结,沾湿了衣领:“等他自己来找我讨吧。”他望向狮头的眼神柔软得像月光,眼底有什么在微微发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p>
梁希静静陪他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师父,教我扎狮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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