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简直怀疑他的每个神情、每个语气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非常精确地掌握着那些让他愧疚、让他动摇的技巧。一时间梁希心中怒气更盛，完全压不住火了：“还有，身上这么重的酒味，你今天睡沙发吧。”</p>

这话说得虽然夸张，倒也不算假，梁希随着腿伤的加剧，越来越珍惜身体和健康，烟和酒这些都是不碰的。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劝过方亦杉好几次了，方亦杉大概从来没听进去过，估计也觉得他这多管闲事的样子很“好笑”吧。</p>

想到这里梁希又狠了狠心，补了一句：“要不是你现在没地方呆我就直接赶你出去了！”</p>

这一晚上梁希睡得特别不安稳，一开始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睡过去，又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梁希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晾方亦杉太久，但是真要原谅也不是今天晚上的事。</p>

他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很快又睡了过去，然后乱七八糟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见在三更堂的时候，一会儿梦见当年的舞狮比赛，一会儿梦见半月板摘除手术，再然后他又被敲门的声音唤醒了。</p>

也许是刚刚的梦太真实了，他的膝盖开始跟着隐隐作痛。在这漫长的十年时间里，梁希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他一直觉得自己拼尽全力给了方亦杉最好的。但事实证明，方亦杉并不需要，他没想过方亦杉这么讨厌他，——于是这一切都变得全然没有意义了。</p>

梁希很少在旁人身上发泄情绪，更别说对方是方亦杉，此刻却只觉得心中的失望与疲累无以复加，他好像吼了一句：“滚。”</p>

敲门的声音很快就顿住了，可是梁希并没有觉得轻松，心里反倒是更沉更痛，这么一来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摸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三点。到了三点半，隔着一道卧室门，还能听见方亦杉在外面吐，比一开始吐得更厉害了。</p>

梁希又不可能真不管他，烦躁地披着衣服出去，斥道：“方亦杉，你到底喝了多少？！”</p>

方亦杉靠着浴室的玻璃门坐在地上，脚边堆了一大团纸巾，还有没擦干净的秽物。梁希怔了怔，只见方亦杉脸色惨白，呼吸又快又急，好像喘不过气，根本不是喝醉酒这么简单。</p>

梁希脑子里瞬间一凛：“你喝酒之前是不是吃了甲硝唑？”</p>

方亦杉转过脸，眼睛红红地看着梁希，点了点头，然后一低头又吐了，估计能吐的都吐完了，再吐就全是水了。</p>

“你怎么不……这样不行，去医院吧！”梁希本来是想说“你怎么不叫我”，可是方亦杉明明敲了两次门的，是他自己没理，还叫人滚蛋。</p>

方亦杉自己折腾了一晚上，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站都站不起来。梁希架着他走到门口，后来干脆直接把人背了起来往楼下跑。</p>

春节刚过了没多久，加上又是凌晨，外面刮的风又冷又急，一阵阵像刀子似的。梁希单衣外头只穿了一件不太厚的外套，一下楼就打了个寒颤，到停车场一看他的车还被人堵在车位里出不来。这个时间点，一眼望去大路上空空荡荡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梁希背着方亦杉一路往医院赶，心急如焚。</p>

他捏住方亦杉满是冷汗的手心，叫他：“亦杉？”方亦杉没有说话，手指在他掌中微微**了一下。</p>

梁希也只是知道吃过甲硝唑以后不能喝酒，并不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会有多严重。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方亦杉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他总觉得方亦杉快晕过去了。</p>

梁希把方亦杉往背上托了托：“亦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亦杉才贴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梁希稍微安心了一点，他感觉脖子那里一阵阵发烫，热乎乎的液体从领口那里倏地滚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