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p>

长夜过半, 夜色中浸透凉意。</p>

也许是钟砚已经在她面前摘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 眼神中戾气深重，满脸煞气, 望着她的两道视线犹如冷箭，寒光阵阵。</p>

男人抬起拇指，冷硬抬起她的下巴, 他似乎只是被激怒了一瞬, 旋即又恢复如常，眸中尖锐的杀气缓缓散去, 唇角微微牵动，缓慢问道：“去母亲那儿了？”</p>

钟砚问话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问什么无关紧要的事。</p>

顾盼强撑着盛气凌人的姿态，无论如何再也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认怯, 她心中有股没由来的恐慌，“这种小事你也要管吗？”</p>

她浑身上下都装满了尖锐的刺, 竖起的刺，警惕的保护自己。</p>

钟砚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他又何尝不知, 他们两人早已无话可说。</p>

钟砚不会后悔亦不会觉得愧疚, 他并不是过来对顾盼说软话求原谅的，他看着她的眼睛, 哑然失声。</p>

她漂亮、天真, 或许也很无辜。</p>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p>

钟砚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喜欢她这件事, 他的喜欢是真心的，这几年待她的好也不尽然都是虚假的。</p>

男人淡漠的语气中又略带嘲讽，他说：“窈窈，早些睡吧，不要折腾了。”</p>

一语双关，就看顾盼能不能听懂了。</p>

顾盼站在月色中，静默无言。</p>

她绷紧了后背，一步步走回屋内，她整夜都没睡，第二天早晨才发觉儿子不在。</p>

碧青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惹的她不痛快，“小少爷被世子接到前院住下了。”</p>

顾盼听见后心平气和，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这也是钟砚能做得出来的事，退一步想，她该庆幸钟砚没有和原著一样直接把俏俏送到偏远的秦州。</p>

左右她马上就要离开，俏俏给谁来养已经是她管不着的事情了。</p>

碧青谨慎打量她的脸色，“夫人若是想小少爷了，可以去前院看看他。”</p>

顾盼不会去，她冷着张脸，“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p>

碧青诺诺点头，赶忙从屋子里退了出去。</p>

晌午时分，博平郡主派了嬷嬷拿了两匹布过来，说是要给顾盼做衣裳。</p>

碧青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p>

顾盼将将提前收拾好的行李交给嬷嬷，让她藏着带了出去，随即她又对碧青道：“我也跟着去一趟栖筑院，看看还有没有我喜欢我的布料。”</p>

碧青哪里敢阻拦，一个字都不敢多说。</p>

博平郡主望着顾盼的眼神相当复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也是闲得慌才会同她说许多话。</p>

“外边可不比侯府，你这样作的人，没几个银子活不下去的，可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跑回来。”</p>

博平郡主现在还只当顾盼是伤心难过钟砚为了害太子把她一并给坑了的事，根本没想到钟砚会做的那般决绝，直接答应了赵焕章，把人送到东宫。</p>

顾盼化了个亮丽的妆容，眉眼动人，国色天香，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就算是跑也不肯灰溜溜的跑。</p>

“你放心，我不会回来的。”</p>

“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年设计嫁给他？”博平郡主当初和她联手设计钟砚，一个是为了摆脱顾夫人的控制，另一个则是为了羞辱钟砚。</p>

“有用吗？”</p>

假设再多也没用。</p>

博平郡主有些诧异，“你真恨上他了？”</p>

要知道以前让她给钟砚下个毒都扭扭捏捏的不肯做，现在这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是真的恨的咬牙切齿了吧。</p>

顾盼觉得自己不恨他，只是心寒。</p>

心口空空荡荡，已经被挖开了个大窟窿，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p>

博平郡主看她不想回答自己，也不恼怒，自言自语，“如果是我，也会恨他，得多狠的心才能眼睛都不眨就做出这种事啊。”</p>

就连她到最后都心软收手了。</p>

顾盼眼眶热热的，吸了吸鼻子，“郡主，您能不能把嘴闭上。”</p>

博平郡主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知后觉自己话太多，使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嬷嬷，让她将顾盼的包袱还给她，然后说道：“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你出了京城就藏好了，可千万不要被钟砚抓回来。”</p>

顾盼拿过包袱，头也不回跟着嬷嬷去了后门。</p>

马车毫不起眼，外观内里都十分的简陋。</p>

一路摇摇晃晃驶到城门口，打算在天黑之前出城，由于庆元帝病重一事，城门看守比平时严格几倍，严进严出。</p>

顾盼任由他们打量了遍，大方坦然毫不心虚，士兵检查两番正要将她放走，迎面的高头大马直直朝他们这边撞来。</p>

李都济拉直了缰绳，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京城，眼瞧着身下这匹骏马便要撑不住，正打算下马时，目光一顿，瞥见站在马车边上的顾盼，上下瞧了眼她的装扮，冷笑了声，饶有兴致的叫了她一声：“顾六小姐。”</p>

顾盼深吸了口气，“李公子。”</p>

李都济看着她的眼神鄙夷不屑，但好像又说不出的那种兴奋感，他踩着靴子往前走了两步，“顾六小姐这是？”</p>

“关你屁事。”顾盼冷眼看着他，“闪开，不要挡路。”</p>

“你以为你走得掉吗？你是当钟砚死了吗？你天真的太过分了。”</p>

顾盼笑了笑说：“只要您闭上您的嘴，出了这道城门，我保管消失的干干净净，让他从此都见不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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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都济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但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自然也听说了前些日子顾盼和太子表哥的事。</p>

他讥讽道：“钟砚是真的脾气好。”</p>

若是他的妻子红杏出墙，怎么的也要让她脱一层皮。</p>

哪里还能像顾盼这样气势汹汹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想走就走。</p>

李都济让开了路，摆手让士兵开了城门，淡漠的视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p>

车轮碾过雪地，吱吱作响。</p>

顾盼脱了力，无神靠着车窗，掀开布帘望着窗外雪茫茫的土地，忽然觉得有些冷。</p>

车夫听从博平郡主的命令，只将她送到了城郊的客栈，便同她分道扬镳了。</p>

顾盼戴着斗笠，又用帕子将脸挡了起来，付了银子定了间上等厢房，夜里小二敲门低声询问要不要热水。</p>

顾盼将人挡了回去，缩在被子里又是一晚上没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