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过，还未到正午，整个长安城便已经显得有些燥热起来。古代的热气比之当代要来得干脆，没有那种闷热的感觉，只有一种最为直接的刺痛脊背的灼烫感。</p>

坊间的热浪源源不断袭来，夹杂着令人更加躁动不安的喧哗声。</p>

此时，朱家大院里是一番别具风味的景象。朱灿将包好的包子下锅后便坐在地上歇息，手中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痛骂老天爷太过分，竟然如此欺负我这么个穿越众，到后来他已经是将身上的袍衫一脱，光着膀子坐在地上。大唐年间风尚开化，他这么做倒也没有什么不妥。</p>

朱家大院里的一口大锅在腾腾冒着热气，郑五儿也顾不得热，只是一个人执着地守着，据她的二郎哥哥所说，将猪油换成胡麻油之后，那猪肉韭菜包子会更加好吃一些。偶尔等得实在没趣，她便去和赤裸上身的朱灿席地而坐，顺手揩揩油，惹得朱灿更加燥热了。</p>

整个院子里就只有程处默一人咬牙切齿，此刻，只见他身躯半蹲，上身笔直，两腿却弯成严格的直角状，看起来犹如一尊怒目金刚。这样的姿势也不知保持了多久，总而言之，程处默这孩子实在得很，这马步扎得可谓是一丝不苟。就连一旁的朱灿也在暗自赞叹，心想自己当年在长白山上被逼着在大雪中扎马步，虽然条件更加恶劣，但却也没有像程处默这样坚持这么长时间。由此可见，小程实在不愧‘性子坚韧’这四个字。</p>

如雨般的汗水从程处默全身上下流出来，他那件昂贵的杭绸袍衫早已被彻底浸湿，两条粗壮的大腿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像是上了发条。</p>

不仅如此，程处默的上身也没闲着，他的身前有一方食案，食案上摆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豆腐，程处默一边扎着马步，一边还单手持刀，正细细地将那一块豆腐切成一张张薄片儿。按照朱灿的要求，一块两寸高的豆腐至少要切出五十片厚薄均匀的豆腐片，否则就算是不合格。</p>

扎马步和切豆腐，想来这便是朱灿口中所说的‘刀法基础’了。</p>

此刻的程处默满脸愁容，任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头一天来拜师学艺，学的却是这种东西。他现在非常担心，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被累死，而是说如果待会儿回家去被老程问起学艺如何，甚至要试试自己的身手，那自己该如何应对？难道跟自己老爹说咱不比刀法、不比马槊，比比扎马步和切豆腐？</p>

心中积虑严重，程处默便有些心不在焉，双腿间的直角也逐渐走了形。</p>

就在这时，只见正坐在地上打着瞌睡的朱灿动了，他随手一挥，手中的蒲扇便飞出去，恰好打在程处默左边的小腿肚子上。</p>

程处默吃痛，即刻恢复成原样。</p>

朱灿半眯着眼笑道：</p>

“处默，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为师也不为难你。你记住，与其中途偷懒，倒还不如索性不做，知道吗？”</p>

“是，徒儿知错。”</p>

程处默强忍着没有放弃，但片刻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疑惑，只听他道：</p>

“师傅，徒儿心中有些疑问，你让我现在做的这些当真是对练习刀法有用处吗？若是回去后爹爹问起来……”</p>

朱灿早料到有此一问，当即笑笑道：</p>

“处默，为师让你扎马步是为了练下盘功夫，这乃是学习任何刀法绝技的基本，你若是下盘稳固，学习任何刀法都会事半功倍，反之只会是个笑话，知道吗？另外，你现在切豆腐看起来与练刀无益，其实不然，这是为了让你摸准刀法的精准处，此后与人对敌时可妙至毫巅，刀锋随心而动，无所不能，你可明白？”</p>

“随心而动？无所不能？”</p>

程处默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他看自己切下来的豆腐片，厚的厚，薄的薄，可不像是那么厉害的样子。</p>

朱灿也不多解释，只是道：</p>

“所谓‘随心而动’，简而言之，便是你练到后来，这一块两寸高的豆腐你想切多少片，就切多少片，五十片是底线，甚至五百片也可能，明白吗？”</p>

“哦。”程处默茫然点点头，看样子还是不甚明了。</p>

朱灿一撇嘴，最后道：“不管怎样，你也不必担心，回去之后若是程叔叔问起，你便拿我的话来回他，他一定会明白的。这样，他便不会为难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