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住在一块儿’，”关卓凡说道，“虽然都在紫禁城，可是，你住你的，她住她的，可不能住在一个宫里头。”</p>

“啊……是……”</p>

顿了顿，皇帝问道，“那，我们俩，都住哪儿呢？”</p>

“贵太妃自然住回永和宫，”关卓凡说道，“你呢……”</p>

沉吟了一下，“本来，永寿宫距养心殿是最近的……”</p>

“永寿宫？”皇帝失声说道，“我不要住！”</p>

永寿宫为西六宫之一，在养心殿北，永寿门对正养心殿的后门之一吉祥门，彼此就隔着一条夹道，因此，关卓凡说“永寿宫距养心殿是最近的”。</p>

皇帝却不愿意住永寿宫，原因呢，关卓凡心里明镜儿似的：永寿宫的右邻，就是太极殿，穆宗崩逝于此，皇帝一想到这一层，就有“心障”。</p>

“好，好！”关卓凡用一种哄小孩子的口气说道，“不住，不住！”</p>

顿了顿，“那……就乾清宫吧。”</p>

皇帝吓了一跳，“乾清宫？”</p>

“是，”皇夫的回答，十分肯定，“乾清宫。”</p>

乾清宫为“天子正衙”，或者，“天子正寝”，居内廷之首，在年轻的皇帝的心目中，一向最为“高大上”的，现在，呃，自己居然要……住到乾清宫里去了？</p>

当然，自己现在已经是“天子”了，“天子正衙”也好，“天子正寝”也罢，自己住了进去，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p>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皇帝惴惴不安的说道，“是不是……打从雍正爷开始，本朝的皇帝，就不住在乾清宫了？”</p>

“是。”</p>

关卓凡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说道：“‘雍正爷’这种叫法，咱们自己个儿唠嗑，说说无所谓，和宫眷们以及王公的眷属们说话，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如果是对着外头的大臣，就不能这么说了，要称呼庙号和谥号，嗯，‘世宗宪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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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脸上一红，心里说，我就说我不晓得怎么做这个劳什子皇帝嘛！</p>

不过，这个话，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是：“是，我晓得了。”</p>

轻声一笑，“今儿晚上，你替我补补课罢。”</p>

“好！”关卓凡也笑，“如此一来，我就是‘帝师’了——荣幸之至！”</p>

顿了一顿，温言说道：“世宗皇帝之所以没有入住乾清宫，一是因为他秉性简朴，不大喜欢乾清宫的奢华堂皇，乃移居养心殿，为天下人做去奢返俭的表率——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p>

“最重要的原因，嗯，世宗说，乾清宫是圣祖仁皇帝的居所，处处都留下了圣祖的音容笑貌，他每一念及，就哀痛不已；另外，他在服御上头，也万不敢过逾圣祖的，因此，既不能、亦不敢住在乾清宫。”</p>

“啊……是这么回事儿……”</p>

关卓凡一笑，“你未必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世宗移居养心殿，以此向天下人表示‘守孝’以及尊崇圣祖仁皇帝之至意，可是，何以要以如此特别的方式彰显自己的‘纯孝’？唯恐天下人不晓得？这，是另有原因的。”</p>

“什么原因呢？”</p>

关卓凡刚要说话，心中微微一动：我对她说的，会不会太多了些？</p>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能不继续说了下去：“世宗继位的时候，情形比较特殊，下头有不少人，不大服气，世宗以‘至孝’、‘纯孝’示天下人，就是为的堵这班人的嘴。”</p>

“啊，我知道，‘九王夺嫡’……”</p>

“不错！”</p>

顿了顿，关卓凡继续说道：“至于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四朝，都没有搬回乾清宫，一个是世宗开了头儿，后边儿的，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就不轻易改易了；第二，乾清宫太大了，说到起居便给，有时候，反倒比不上东西六宫，所以，就这么一直顺延了下来。”</p>

“啊，我明白了……”</p>

转念一想，又糊涂了。</p>

雍正爷……呃，世宗……宪皇帝继位，他是康熙爷……呃，圣祖仁皇帝的亲生儿子，犹有那么多人不服气，我一个女人，“继统承嗣”，自然有更多的人不服气，怎么……反倒更加“高调”了呢？</p>

想到关卓凡方才说的“特别的缘由”——嗯，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了!</p>

“乾清宫明殿挂的那块匾，”关卓凡说道，“你是知道的吧？”</p>

“是……‘正大光明’吗？”</p>

“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