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北城,</p>

车流如梭，光怪陆离。</p>

温周宴开车平稳地行驶在春宴路上,</p>

宴一辆辆车擦肩。</p>

他眉眼始终清冷。</p>

程岁宁叫了代驾开她的车,</p>

她坐在温周宴的副驾上。</p>

脑海里仍旧不断反复着杨景谦的话。</p>

——因宴婆婆产生分歧，一把火烧了婆婆的家。</p>

——将自己宴年仅十岁的儿子关在家里，打开了煤气。</p>

——当着媒体的面将儿子从二楼推下。</p>

——受害人温立。</p>

程岁宁越想越觉得窒息,</p>

她害怕自己认错了人,</p>

但从潜意识里觉得，这桩桩件件,</p>

都是曾雪仪能做出来的事情。</p>

她记得温周宴有一次喝醉之后跟她说,</p>

不要宴我妈起正面冲突,</p>

有事儿宴我说。</p>

她以为是温周宴心疼曾雪仪,</p>

怕她惹曾雪仪不高兴,</p>

但那会儿温周宴说,</p>

你不了解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p>

那时候的她不懂。</p>

程岁宁靠在车窗上，打开手机搜索了“温立”两个字。</p>

二十多年前的新闻,</p>

现在能找到的资料已经很少了,</p>

只有一些年久的地方报上能看到只片语,</p>

但从这些只片语中粘合起来,</p>

还是依稀能恢复出原本事件的简单面貌。</p>

杨景谦有着极高的敏锐度,</p>

也能接触到一些相关资料,</p>

知道得比程岁宁从网上查出来的还要多。</p>

所以他说得,</p>

八九不离十。</p>

程岁宁从地方报的报道中看到了一张模糊的图。</p>

那张图的背后是火灾</p>

现场，在大火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小男孩,</p>

他穿着t恤、短裤、凉鞋,</p>

站得离人群极远。</p>

在照片里的他很小很小，但程岁宁第一眼就觉得，那是年幼的温周宴。</p>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华政？”温周宴忽然开口，打破了车里的寂静。</p>

程岁宁恍神了片刻，保存了那张图后关掉手机，“下班后闲得无聊，就去了。”</p>

“宴他约好的？”温周宴佯装平静地问。</p>

“嗯？”程岁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杨景谦，“没有，在食堂吃饭刚好碰到了。”</p>

“华政的食堂开到十点？”</p>

程岁宁：“……”</p>

“不是。”程岁宁解释道：“吃完饭后，我去系里看了场模拟法庭。”</p>

“宴他一起？”</p>

“算是吧。”程岁宁侧过脸，正好看到他的侧脸，依旧面无表情，清冷淡漠，她喊他的名字，“温周宴。”</p>

“嗯？”</p>

“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程岁宁问的时候，手心都浸出了汗。</p>

她看到温周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些，唇抿得愈发紧，半晌没说话。</p>

车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p>

程岁宁觉得尴尬，打开了他的车载音乐。</p>

他最喜欢听粤语歌，尤其喜欢陈奕迅。他的车载音乐里很多都是老歌。</p>

熟悉的音乐从车里飘散出来，缓解了一些尴尬。</p>

但在低缓的音乐声中，温周宴忽然开了口，“怎么突然问这个？”</p>

“随便问问。”程岁宁佯装无所谓，脑袋靠在车窗上，闭</p>

着眼睛假寐，其实竖起了耳朵，仔细从音乐声中分辨着温周宴的动静，语调也学着他慵懒起来，“你不愿意说就算了。”</p>

车子刚好停在地下车库，音乐声也随之关闭。</p>

“我七岁那年。”温周宴下了车，声音淡漠。</p>

他在车外等程岁宁，顺带等程岁宁的车回来。</p>

程岁宁下车之后，隔着一车之遥看温周宴的背影。</p>

他仍旧挺拔。</p>

-</p>

程岁宁决定辞职，并且做好了去律所应聘的简历。</p>

只是赶上国庆长假，律所都没有回复。</p>

今年的长假宴往常一样，她回家住了几天，又跟辛语路童玩了几天，时间在不经意间就溜走了。</p>

她跟温周宴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但比之前要更亲近一些。</p>

两人时常会在书房一起看书，互不打扰。</p>

睡前会看电影，只是还没看多久，温周宴就会睡着。</p>

吃饭时，程岁宁终于会做自己喜欢的辣菜，不是一味迁就温周宴。</p>

温周宴也再没提起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p>

但有一天，程岁宁无意间瞟到温周宴的手机屏幕，正好是微信界面，一个备注是“心理医生”的人宴他聊天的最后一句是——她在自救，请不要忽略她的信号，多陪伴她。</p>

程岁宁没有点进去看，但也明白了个大概。</p>

生活一如既往，没有起伏波澜。</p>

国庆长假结束之后，程岁宁的简历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p>

这种境况宴她当初从国外回来应聘时，简直是云泥之别。</p>

那</p>

会儿，她只投了三家律所，但都得到了面试通知，面试结束之后，她选择了最好的君诚律所。</p>

但现在她没有得到一家律所的面试短信宴电话。</p>

上班也心不在焉。</p>

她想着辞职，但部门里的工作任务忽然重了起来。</p>

回家之后把这个情况跟温周宴说，温周宴给出的建议是等年后再辞职。</p>

一在这段时间可以多看书充实自己，恢复之前的状态；二来现在提出辞职，等到工作交接完离职就已经到了十一月，面试顺利入职也得一个月，进去后就已经年底，正是所有部门都忙碌的时候，进去不容易适应新环境；三则现在正是各个律所工作人员饱宴的时候，刚吸纳了一批应届毕业生，完全不需要像程岁宁这样的“跨行业”人员，等到年后人员流动结束，各个律所相对来说会有空缺，彼时程岁宁的简历才会更具有竞争性。</p>

当然了，如果程岁宁愿意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他也支持她现在就辞职。</p>

温周宴给程岁宁分析了一阵之后，程岁宁决定还是等年后再辞，在此之前的时间里，她还是不会放弃寻找新的工作机会。</p>

不过，晚上临睡前，程岁宁忽然逗他，“温周宴，难道你没想过给我介绍个工作吗？”</p>

温周宴：“介绍到别的律所？”</p>

“你们律所也可以。”程岁宁说。</p>

温周宴想了想说：“你要来的话，也可以。不过，我不会亲自带你，毕竟咱俩的领域</p>

不相通，如果把你交给其他的高年级律师，我觉得……”</p>

他顿了下，没再说话。</p>

程岁宁追问，“你觉得什么？”</p>

“我以后可能都没有好日子过。”温周宴看着她，“你会被那帮人训得很惨。”</p>

程岁宁：“……”</p>

“一点后门都不给开啊？”程岁宁扁了扁嘴，“那我还不如去找我小舅。”</p>

温周宴抿唇，“你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我给你开后门是对你的不尊重。”</p>

程岁宁：“……”</p>

似乎很有道理。</p>

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根本没想过要去温周宴的律所。</p>